何为奴隶?——评奥斯卡2014年获奖影片《为奴12年》

如果不能真地洞穿为奴生活的实质,那么,走得出这12年,也走不出悲惨世界,走不出绝望的人生。

 

 

 

文/严行

 

 

 

《为奴十二年》获英国影艺学院电影奖最佳影片,并在2013年的多伦多电影节上夺魁后,又在2014年的奥斯卡奖上摘金,获得最佳影片和最佳女配角奖,从而出现了史上第一个获奖的黑人导演。

《为奴12载》是一部由黑人执导、反映黑人命运的影片,影片以平铺直叙的朴素手法,讲述了美国南北战争之前一个被改名为Platt的黑人,被劫持贩卖到美国南方,做了12年奴隶的真实经历。这位原名所罗门的黑人,与世界上许多人一样,生而自由,受过正规教育,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然而,一次偶然对“介绍工作”的轻信,被灌醉后拐卖,失去了曾拥有的一切,落入生命的黑洞。

 

 

为奴意味什么

 

在俯角的镜头下,所罗门头朝下蜷曲在黑暗的牢中。这是他以奴隶的身份醒来后的第一个姿式。从此,他失去了“所罗门”这个王一般的名字,也失去了普通人的尊严。他像猪猡一样被装上船,再像牲畜一般光着身子由买主挑选,成为被主人以“头”来论称的牛马类产业。

他的身体依然如故,然而,他独立的灵魂、他自由的意志却不被允许保留,他的生命只有主人眼里的价值——工具价值。这样的生命意义是什么?女奴痛不欲生地“行贿”Platt,请他把自己淹死!她不想这样活下去了,她把杀掉自己看成是恩典。

活在奴隶的状态里,最深刻的痛苦,原不是“吃什么”、“喝什么”,而是失去了人的内在价值!耶稣说:“叫人活着的乃是灵,肉体是无益的。”(《约翰福音》6:63)影片以尖锐可感的现实给出了一个见证。

黑奴们蚂蚁一般在广袤的棉田里无声地劳作,高天厚土之间,却没有一条自由之路。借着替主人外出购物之机,Platt心生“逃跑”之念,却在途中遇见另一个家族的白人主人正在惩处两个“黑鬼”。在他们被吊死的背影中,Platt落荒而逃。看到这里,观众恍然意识到,“不自由毋宁死”的豪言一定是自由人喊出来的;奴隶,不配有这样奢侈的意念。

   

 

还有一种奴隶

 

一部分人奴役另一部分人,这是人类历史的悲剧之一。当罪进入世界之后,就改变了人与人的关系,改变了人性。当初上帝以自己的样式所造出的人,犯罪之后首先失去的,就是上帝赋予他的最美好的品质——“以荣耀尊贵为冠冕”(诗篇8:5)。奴隶是谁?恰是这样一群剥光了荣耀尊贵只剩下躯壳的人,就如同当年在埃及为奴的以色列人。

影片表现的是180年前的苦难,对于倡导多元文化的今日北美而言,不分种族肤色平等地生活在一起,已经是无可置疑的观念。影片仿佛只是回顾当年,提醒人不忘记历史。

然而,只要罪在,奴隶就在,不论社会体制如何变化。即使言论自由、迁徙自由似乎让人不再被政治制度所捆索,然而罪的奴役依然在无形中桎梏着人的心灵、时间、生活。没有谁能在罪中真正逍遥,哪怕是奴隶主也不能。

影片中,白人主人尽管可以随意占有他看上眼的黑人女孩,但女孩形如死尸般的姿态,令他兴味索然;当他愤怒地鞭笞女孩时,他甚至把对自己满心恶念的恼怒感也一并发泄在狂抡的皮鞭里。

那一刻,影片告诉我们,他是另一种奴隶。

 

 

若只止步于苦难

 

因着导演思想性的严重局限,影片未能从奴隶文化的角度给出更多的思考和认识,而仅仅停留在苦难的层面上。影片中,牧师向黑人读圣经《马太福音》的情节,非但不是为了给人以启发,反倒充满了嘲讽。

而与这个故事几乎同时代的另一部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因塑造了忍受压迫、坚守信仰的基督徒奴隶而成为名著,影响了整个美国历史。主人公汤姆叔叔,最后连他的敌人也不得不对他生出敬仰,在深重的苦难中,他的高尚与坚忍,全然彰显了上帝给人的“尊贵荣耀”。与之相比,此片的短板立见。

这部影片让我联想到了一部大陆禁片,即2007年由中国导演李扬执导的《盲山》,两片十分相像。影片中,女大学生白雪梅也是在找工作时误信他人,被卖到深山,给一个穷汉做老婆,几次因逃跑遭受毒打。结局与《为奴12载》也十分类似,在警方的协助下,她终于离开了封闭的大山,而她生的儿子却不得不留在那里……影片也同样止步于苦难。

但是,奴隶制带给人的仅仅是苦难吗?当Platt吊在泥泞中,点着脚尖以维持身体平衡的漫长时段里,那些来来回回的奴隶,除了一个喂他一口水的女奴外,无不木然地走过。奴隶之心,原是比奴隶之身更为可哀!

   

 

洞穿为奴的本质

 

要想打破人被奴役的状态,反抗、奴化都不是出路,而只能以更高层次的“自愿为奴”的方式实现。

主耶稣离开尊贵天庭,道成肉身,甘愿成为罪人的样式时。他俯身做了天梯,为人开出了真正的自由之路、一条通天的路。保罗效仿他,自愿做了“为基督耶稣被囚的保罗”(《腓立门书》1:1),因着他如此行,反为本该打死的逃亡奴隶阿尼西母(《腓立门书》1:10)开出了生路。罪奴与主人之间,在共同信靠同一位救主的基础上,成为“亲爱的弟兄”,彼此“永远得着”。

两千年前,这一主奴关系的奇妙改变,可能让两千年后的导演羞愧否?就算《为奴12载》总算有个“光明的尾巴”,Platt被原地政府寻回,重归自由身,但导演何以面对其他那些全无指望的黑奴呢?那个仆倒在Platt渐行渐远马车后的女奴,又有谁来续写她的命运呢?

为奴12年到底意味着什么?12年再漫长,仍然只是有限的一个时段,如果不能真地洞穿为奴生活的实质,那么,走得出这12年,也走不出悲惨世界,走不出绝望的人生。

 

作者来自中国,现在多伦多。

刊于OC1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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