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上腾，如鹰在天；还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端看你在隧道中出不出得来！
文/马 利
不理睬的呼求
信主以来一直牵我手、领我走、跟我谈话的神，在我遇到生活中许多痛苦和迷惘，最需要神的时候，突然沉默了，不见了，我喊破了喉咙再也找不到了。
更可怕的是，我以前所有的属灵操练都完全失去了作用。神反常地沉默，对我的拼命呼求根本不理睬。我连神是否在听都毫无把握，祷告像是对空气说话！
是我犯罪把神推开了？可我想破了头也不明白我在哪里开罪神到了如此地步！剧烈痛苦和疑惑正是由此产生。反复挣扎祈祷到精疲力尽，神只是似乎无限期地顽固保持残忍的沉默，痛苦似乎无限期地延长下去。
Peter Kreeft说过，他要讲出来一个可怕的秘密，是大多数基督徒讳莫如深的：他认为几乎每个真正的基督徒都会有时对上帝生气（见Making Sense Out Of Suffering一书，p.12）。被后世基督徒尊为圣徒的阿维拉的大德兰（Teresa of Avila），有一次从马车里跌出来，被重重地扔进泥坑时，也质问神。当神把圣徒抛入泥坑的时候，圣徒也不会对神甜蜜地微笑。（只有猪才会在泥坑中笑。）神回答大德兰，那是他对待朋友之道。大德兰尖酸地回应：“那样的话，主啊，难怪你的朋友这么少！”是少。因为“被召的人多，选上的人少”（《太》22:14）。
为什么黑暗？
我的导师，加拿大安省神学院教授温伟耀在苦难中一如往常地平静，他所说的完全出乎我的想像：“如果你对自己的罪已经认真做了省察悔改，而情形还是这样，那么根据我的经验，我想神是带你进入‘心灵的黑夜’了。‘黑夜’就是神为了教你成长而有意地主动地退隐离开。你是完全被动的，好像处在漆黑的深夜一样。一切由神来做，你什么也看不见，感觉不到，而且理性根本不能理解。唯一能感觉的就是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枯竭和剧烈的痛苦。你不要怕。这是神给你的被动破碎和炼净，与你自己是坏是好无关。”温老师还说他不知道神会怎么带我出来，但紧接着，他问了一句听得我惊心动魄的话：“Maria，你能不能不顾理性，不顾感觉，不顾过去的经验，不顾别人对你说什么，不顾一切，甚至不顾生死，在神沉默的时候，仍然坚持认定神，信靠神？”我默不作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能。”“那我就没有什么要为你耽心的了。去吧！”
在灵程隧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看到了自身隐藏的罪，是自己以前看不到或不愿意看的。例如虚荣，怯懦，任性，不是骄傲就是自卑，性格火爆极端等等。平常顺遂时几乎注意不到。正如温老师说的，其实神非常想跟我们说话，但是当我们一切平安稳妥时，往往听不见也不愿听神对我们说话，神于是在我们的生活中把我们放在一种不得不以正视自己来面对神的境地。而我在这特定情形下，暴露了我连自己也不认识的真正的内心。
但是，这境地为什么如此黑暗？“神就是光，在他毫无黑暗”（《约壹》1:5）呀？温老师解释道，这黑暗不在于神而在于人，不在于你离神太远而在于你比以前更靠近神。人在黑暗的地道走，眼睛已经习惯了昏暗朦胧，一旦走上地面接近了阳光，反而什么也看不见了。不习惯不适应真光，对肉眼而言，就成了不折不扣的黑暗。
怒不可遏之际
完全想不到，神医治我的方法是放任我肆无忌惮、痛快精彩地与神大吵了一架！算了，主！我对你说了又说，我都厌烦了，你烦不烦哪？！你知道，我也知道，我的挣扎，已经山穷水尽。我做不来，你做呀！我早到了我的尽头了。是我不信靠你？还要怎么信靠法？你说呀！你还要我挣扎到几时？你倒真叫我奇怪！巴巴地把我召来，千辛万苦带我到今日，就为了彻底毁灭我来羞辱你自己的名？！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不想救自己，想也没用，我根本救不了。主，球在你手里，想怎么玩，随你！
怒不可遏之际，我开始羡慕约伯那三个真挚的朋友，能静静地陪着他七天七夜，他们一开口约伯就苦了。喔，等一等，我主，你现在不正在静静地陪着我？听我诉苦，哭泣，呼喊，争吵，发怒？你只是沉默，你并没有消失。你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理解，用不着我解释。天地之间，现在，你和我，你要我孤伶伶面对你，只有你！不要任何人打岔，不要任何人来对我解释你，你现在要我单独跟你在一起，只有你和我！
圣经中不是记载了你那么多的孩子向你怨诉发怒？约伯，耶利米哀歌中，不是都讲过那么多很过分的话吗？简直是在控告神！为什么圣经把这些绝望的哭喊记录下来？为了我今天不至于绝望？可怜，约伯那三位敬虔的朋友，真给约伯口如狂风的控诉吓坏了！可是主，你的评判是什么？你懂得约伯的心！你知道他在狂乱痛苦绝望中所发的控诉，恰恰是他的心所要竭力否定的！
就在这时，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沁透了我。一切羁绊都束缚不住我了。剧烈的头痛，下一步怎么办，我与他人的关系等等，在那一刻都不算什么了。站在我主我神面前，整个人通彻透明，好像我经历了肉体的死亡。
那时什么也不在乎了，死亡又算什么！我知道了，无论我破碎得怎么不成形状，哪怕只剩碎片，哪怕磨成了灰，化作了烟，神与我之间那一种敞开的关系，那强烈的爱，是什么也不能摧毁的！这一瞬间我解脱了，“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伯》19:25）！
搅动巢窝之鹰
理虽顿悟，事需渐成。我的恢复没有那么快，但那天是个转捩点。因为病后很虚弱，很多时候我还得躺在床上，就听温老师给我的录音带。神竟使用这些录音对我说话，用圣经为我讲解我的灵程隧道经历。我听到李思敬讲“扇展的灵”，解释《申命记》32:11-12的经文：“又如鹰搅动巢窝，在雏鹰之上两翅扇展，接取雏鹰，背在两翼之上。这样，耶和华独自引导他。”
希伯来原文“扇展”意为“扑击”。有人特意去当地观察雏鹰学飞。当雏鹰长到可以开始学飞了，母鹰就搅动鹰巢使雏鹰无法安坐，迫使雏鹰飞出去。但小鹰乍受惊扰，只会本能地用爪把巢抓得更紧，死死不敢放。于是大鹰另采别策，飞向高空，直到远至成为一个小黑点，才用全力扑击下来。
小鹰大惊失色，不得不展翅离巢飞逃。初次飞，又是昏头昏脑惊恐万分，飞不起来，从筑在悬崖上的鹰巢中翻筋斗跌下去。此时大鹰早已飞在小鹰身下接取，背在自己双翼之上，把小鹰安全地带回。几经调教，小鹰就这样学会自己飞了。
我听见主的声音了！我不敢长大，总想依赖温暖安全的鹰巢。主，是你搅动鹰巢赶逐我出来，我翻筋斗往下跌，大叫救命。是神！你已经接取我背在你两翼之上，独自引导我了。你给了我灵程隧道的黑暗，迫使我反省：我真正关心的是什么，生命中对我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不是让我在黑暗中摸索学“什么”或“怎样”学。不是！你是一步步带领我更深认识你是“谁”，更加接近你。在我对世上一切事物，对自己对他人都感到绝望的时候，在我失去健康甚至感到“身体如同已死”（《罗》4:19）的时候，在我心力交瘁斗志全无的时候，在我最软弱最孤单的时候，在我心灵处于黑暗中极度痛苦的时候，你竟引我灵命走向我从未梦想的高处。
只剩一条路
在灵命成长路程中，有高山，有平地，有峡谷，有旷野，有险阻悬崖，有时也有灵程隧道。在其他的几种路上，人看得见前方，没有路的地方也可以用指南针对准方向。人可以主动。隧道中的人则是完全被动。被动是必须的。靠人单方面的主动努力，人永远也不可能炼净自己成圣，必须被神来动工。隧道中四处一片黑暗，人什么也看不见。只知所来径，却无法回头，更无法前瞻。不能乱闯，不能判断，不能控制，不能选择方向，隧道的方向是既定的。不可能迷路，但走路人根本不知道它引向何方。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有如盲目而惧怕，实际上却是安全的。因为隧道中没有狼虫虎豹恫吓侵害的威胁，没有眼目情欲五光十色的引诱，没有误入歧途偏离方向的危险，人的全副心灵精神都被神紧紧地抓住，集中在神身上。
冥冥中，人只有一件事确定：知道既然是隧道，就必定已经有前人走过，却不知道前人是怎么走出来的。温老师告诉我，他走过。我怎么走，他不知道，完全要看神怎么带领。对每一个人，神都个别引导，没有统计规律可遵循，没有他人经验可套用。但只要知道有人走过，对走在隧道黑暗中的人就是极大的安慰和鼓励了。
这些年来灵程隧道我走了不止一次，每当被神领进灵程隧道时，温老师教导我要牢牢持守的基本态度永远是适用的：“不顾理性，不顾感觉，不顾过去的经验，不顾别人对你说什么，不顾一切，甚至不顾生死。在神沉默的时候，仍然坚持认定神，信靠神。”因为在无法洞破，无法听天由命，无法逆来顺受时，只剩一条路：向高处走！人有极限，这条路自己走不了。在灵程隧道的黑暗绝望中，“我心里发昏的时候，我要从地极求告你。求你领我到那比我更高的磐石。”（《诗》61:2）！
本文摘自作者的《灵程隧道忏悔录》，为《天问》系列文章之第六篇，本刊已出版简体字小册《天问－－对苦难的反思》，是作者本系列文章的头三篇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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