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埋六天以后

 

后来她才告诉我,那时她趁着屋内无人,多次危站于我们十八楼的阳台上,企图跳楼自尽。

 

 

 

文/若 思

 

 

 

九二一大地震

 

前年9月台湾中部大地震中,孙启光兄弟二人被埋在地下。直至第六天,弟弟 “耳边听到一个声音说,冰箱后面有一个洞,可以爬出去,但是动作要快,错过就没有机会了。”兄弟两人终于获救。

真凑巧,弟弟的名字就是“启光”。最后,他真的能在黑暗中找着曙光。

楼宇经已倒塌,救护人员在外面叩门。

如果启光不肯踏出一步去应门,又或只是死守熟悉的危楼、怀疑救护人员的能力、坚信个人力量而拒绝求救……那恐怕数天后,救护人员只会于瓦砾中,多发现两具无法辨认的尸体。而两个本来可以活得丰盛的生命,也只会是停尸房的两个号码而已。

未到穷途末路,人往往只信赖自己;亦有人找错对象,向不能自救的人求救。

 

 

解铃还需系铃人

 

哥哥启锋说,他曾于困境中向“老天爷”祈祷,但他却没有说“老天爷”是谁。

我不期然地联想起圣经的经文:“我到世上来,乃是光,叫凡信我的,不住在黑暗里。”(《约》12:46)

“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因为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就寻见。叩门的,就给他开门。”(《太》7:7-8)

人生在世,拼命工作与娱乐,又或要实践理想、追求友情、亲情和感情……说到底,其实大家都是在寻求人生意义,或是要填补一些空洞的感觉。如果您说您从来没有这种感觉,那您可能需要再多回忆一下。

年纪越长,在身边与眼前晃过的人和事越多,我越相信,造物主早已将“永恒”置于人的心里,让我们有寻求与渴慕的意识。可是这个永恒带来的人生空虚感,究竟要用什么才可以填补呢?事业的成就?责任的完成?知音的寻觅?理想的实践?它们都是历久不衰的吗?是可以满足的吗?

还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很喜欢所罗门的话:“神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世人心里。然而神从始至终的作为,人不能参透。”(《传》3:11)

 

 

阳台上的自杀者

 

虽然我至今仍然徘徊于信仰的门槛之外,我甚至曾经很藐视那些常常“数算神恩”的人,我想他们一定是因为智慧不足、批判能力不够、想不出我经常深思的哲学问题,又或意志薄弱、心灵空虚,才会这样轻易相信。

但我不能不承认,我亲眼见过、听过、认识过许多基督徒,他们亲身的经历与奇妙的改变,着实令我惊讶。两年前的夏季,与我分租房子的二十岁女孩遭人恐吓,唤起了她压抑多年的童年回忆:她于十一岁那年遭“挚友”的兄长强奸,当时她的“挚友”还从旁协助,把她狠狠地压住……当这些回忆于九年后再一次涌进脑海,她的情绪显得极不稳定。她问:“在我受袭的时候,上帝在哪里?上帝会哭泣吗?”

后来她才告诉我,那时她趁着屋内无人,多次危站于我们十八楼的阳台上,企图跳楼自尽。她每次来到教会聚会,不到一半就因太激动而离开。可是她每想从阳台跳下,都会望见那儿的黄昏美景,想起基督徒朋友对她说的鼓励的话。她这才止住了脚步。

后来她勇敢地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大家,大家都十分支持她,并为她找来一位华裔基督徒女性心理辅导员。连她自己也说,太奇妙了!在加拿大一个小城市里,神也为她预备了一位如此适合她的女辅导。

这两年来,她的情况虽亦有起伏,但也越见稳定,并因为自己的经历而帮助过好些人。她深信上帝一直眷顾她,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了她许多支持她的朋友。

去年九月,她终于跑到另一个城市去念神学!临离开之前,她两次自荐站在讲台上,向二百多人宣讲自己的经历,包括受袭的经历、及在神里疗伤的体会。我不敢说我完全明白,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能突破这个心理障碍,我相信不是光靠个人的意志或个人的勇气可以做到的。最近我对神有怀疑,她坚定地告诉我:“神是真实、慈爱及可信靠的。”她坚定的态度令我吃惊。她是个真诚的朋友,我深信她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有真切经历的。

除此之外,我长期患病的朋友、亲妹被谋杀的朋友、及一位大学同学等,都具备坚定不移的信心。而且他们每次谈及上帝,都说得如此实在。凡此种种,实在令我无法解释,尤其他们又是那么正常的人。也许他们的亲身经历,就是他们坚定不移的原因了。

 

 

最尴尬的发现

 

我亦尴尬地发现,许多我本来藐视的基督徒,亦经历过藐视基督徒的阶段。原来自己没啥特别。我这才知道自己本来明里暗里不可一世的态度,说穿了不一定是什么理性的争拗,最终不过是想表示自己与众不同罢了。既然再起不了鹤立鸡群的作用,我反而觉得自己有点无聊。那天,我哭了。

另一方面,我越是藐视圣经,就越发不能否定其真实性:圣经不是说骄傲(漠视神)是人类堕落的原委吗?记得在圣经课里,读到骄傲是人最大的致命伤;我当时想:“骄傲”怎么会罪大恶极呢?那杀人纵火又如何?但当我于数年前开始对圣经发生兴趣时,我万分惊奇地发觉,骄傲竟然就是我信仰路途上最大的绊脚石。如果圣经只是凭人意、常识或逻辑写成的哲理,作者又怎会将“骄傲”这个看来不太具伤害性的根性,一再责难呢?为什么圣经再三提到,世人都瞎了心眼,明明看到神创造的万物与奇迹,也不肯相信他?为什么当耶稣斥责世人研读圣经但又不相信圣经,不相信“耶稣是救主”,竟又好像是击中我的要害一样?

为什么犹太人数千年的行为(坚决否认耶稣是基督)与遭遇(无故长期被迫害和憎恨),与圣经所言同出一辙?为什么犹太人于公元前亡国之后,流离失所近两千年,竟可以于二次大战之后复国,就如圣经预言犹太复国一样?这一切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的。

我深信宇宙间有绝对主宰及真理,对圣经亦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一提到耶稣就是救主,我心里就觉得有点别扭,因此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基督徒。

我想,我不愿相信那个与我一样只有臭皮囊的耶稣可以救我。我亦不想相信我只有一条路可走。当记者的经验告诉我,到达目的地的方法很多,而且只有自己找寻的路才是最好的。

 

 

不稀罕小聪明

 

有一天,我与一个首次相见的人差点吵起来,她说我脑中相信,却是心硬。接着,她提到“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太》7:13-14)不知怎的,我突然泪如泉涌。她问我为什么哭,我口硬地说不知道,况且我是几乎从来不哭的。其实那一刻我清楚知道,我心里那无以名状的、陌生而又温暖的泉源,并不是我本来就有的,而是圣经所说的圣灵,而且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在我的掌握之中。那天我忽然觉得,不管您喜欢与否,路可能真的只有一条。

如果圣经是真实的,基督委实是神的儿子、是要向世人彰显神爱的,那么我为了证明自己有用和可以被爱而作出的种种举动,包括建功立业、极力满足别人的标准等,都将会是无谓和枉然的──如果神肯为不完美的人类付出代价(基督的代罪受死),就表示我们在他的眼中本就是极为宝贵的。人类既然在神眼里已经有可以足够的价值,他已经爱了不完全的您和我(Love you just as you are),那人们就不用再穷尽方法去搏取自己、别人和神的欢心了。而如果基督真的能赦免人的罪,那只要我诚心悔改,我向来耿耿于怀的错失及不完美之处,即使仍会受到人的诸多留难,在神那里却不会被记账。

况且聪明能干也不是神衡量人的标准,如果神能够创造人类复杂的脑袋,以致日月星宿,而我们顶尖的科学家再苦心经营,也只能发现(而非发明)一丁点儿解析宇宙的原理,那神自然要比任何人都聪明能干无限倍了,又怎会稀罕我们那些小聪明呢?所谓天赋,也就是从天而来,又怎么可以反而胜天?

这个世界大得很,一只蚂蚁在地上爬行,也想不到世上除了长和宽外,还有高度。如是者,宇宙万物更不是人有限的脑筋所能想像。当中充满了可能性,是只能靠信心跨过的。

我深信宇宙本来就是超乎想像的。在外面找顿午饭糊口,或被人挤拥着上公共汽车时,大概不会想这些。但到了连自身居住的豪宅也可以倒塌时,生命终极的问题竟忽然变得那么逼切、那么真实。

今日我们的生命,究竟是建立在坚实的泥土上,还是在危险斜坡上?

对于解铃人,我还没有足够信心。但我见过、听过和领会过的,不能不说。

如果我们要对生命负责,我想就是在寻求光明之事上,不可偷懒。

愿与君共勉!

 

 

作者来自香港,现住加拿大渥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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