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随思

 

 

 

 

文/叶卫平

 

 

 

 

早上起来,天气有些儿冷。伸了几下胳膊,还是决定套上外衣、戴了手套往外走。

往日这个时辰,该有几个人在晨练了,今早却一个人也没有,是太冷了罢。空荡荡的偌大一片雪原,在高高的蓝天下显得更是广阔。太阳已经出来,洒遍在雪地上,涂染出一层初冬特有的亮丽的金色。昨晚铺在草场上的那层白雪,在清新、寒冽的冬晨与金色的阳光相互辉映着,一闪一闪的耀人眼目,却又传递着寒潮中难得的暖意。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穿行于阳光铺洒的温暖,我几乎忘记了寒冬。然而,当我走进被大树阴影遮掩的那段,四周的寒冷便又立刻漫涌而来。小径两侧厚厚的积雪释放出阵阵寒气,直往毫无遮挡的脸上袭来。呼出口的气在寒空中凝成越来越浓的白色的水气,就连一双包在黑手套里面的手,也让寒气攻袭得立即有刺骨的感觉。

那一刻,原野在被寒风吹得迷糊的眼中,除了一片皑皑白雪外什么也没有。渐渐地,我看到蓝天下有几只飞鸟,双翼满不在乎地击打着萧瑟的寒风。等定下神来四周看看,便见广阔的雪原上还有几只散落的雀鸟,信步走在叫人颤抖的一片冰雪素白中。

寒风扑面,刮得脸生痛。快步疾行,走出树影的寒冷,走进太阳的温暖。

沿着小径,穿行于阴霾,温暖;温暖,阴霾……也不知经历了几番更替,时疾时缓,踏雪前行。雪在脚下“吱吱”作响,忽然想起:噢,这,不就是人生吗?起码,这是常人的人生。

想起有些童话似的故事中描述了些特殊的人物、家庭、群体,他们天生便有幸活在永远阳光灿烂的环境中,父慈子孝,衣食不愁,就如托翁在《安娜.卡列尼娜》开卷所称的“幸福的家庭”。

我悄悄地笑了,这笑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气,心想:或许真有这样的人和事,但看看周遭,天底下,多的恐怕还是我等有忧有喜的寻常人。我想,不管圣人或是寻常人,只要是人,大多得经历这温暖、阴霾、再温暖、再阴霾的过程罢?甚至是道成肉身的上帝自己,也得经历人间冷暖呢。即使是童话中的白雪公主灰姑娘们,亦须历经人世间的阴霾。

走在清晨的雪原,无论阴霾还是温暖,都是福气,因为锻炼身体可以降低胆固醇、血糖。走在有温暖也有阴霾的人生中,是生命的历练,也是福气。因为,“他试炼我之后,我必如精金”(《约伯记》23:10),患难中的义人,在人生巨大的痛苦中,就是如此宣称的。

天地默然无声。我又走进了树影下的凛冽间。望天宇,晶蓝;望雪原,灿烂。“上帝啊!”我在凛冽中默默地问,“你,就在这温暖和阴霾间吗?”

天地仍无言地对着我。放眼四周,还是那温暖、阴霾、碧蓝的天、皑皑的雪。可我晓得,无论是温暖还是阴霾;无论是碧蓝的天还是皑皑的雪;还有那天地间无忧的鸟们;还有这微微吹拂的寒风,无一不在替上帝向我,向这世界,传递着回答,“你说得对,小子,我就在这之中,就在独行自语的你侧畔。”

我突然明白了,于是释然。虽然,我还没走出树影阴霾,但扑打在脸上的寒气,好像顿时失去了之前的肃杀。“走罢”,我对自己说,“在这雪原的温暖和阴霾之间,在这人生的起伏与阴晴之中,爱我的天父与我同行。身后,茫茫皑皑间,一溜深深浅浅、浅浅深深的脚印。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曾经走过的泥地。泥泞上,车马行人走多了,就会留下形形色色的南辕北辙各种痕迹。要是随着车辙足迹走,人十有八九会让它们折腾个昏头转向。然后,自个儿留下的那些混乱的足迹,又再捉弄、误导了那些不辨方向的后来者。但不管大地如何满了参差错乱、泥泞污秽之痕,一夜飞雪就带来了寰宇间的素白无瑕。踏足上去,留下的是清新洁净的脚印。

于是我默默祈祷:“下一场大雪,把杂乱的各式各种足迹车辙遮盖掉罢,包括我自己踏出来的乱七八糟的那些。”

脸上有点儿凉,原来是一滴泪。我用泪眼望着皑皑的洁白、穹苍的晶蓝,继续向那就在洁白与晶蓝中的至圣者祷告:“然后,让我重新开始,让我踏足在无暇的新雪上,跟随生命的光──基督耶稣。”

我一面向天地的主默默祷告,一面走,走出了阴霾,走进了冬日灿烂洁白的阳光里。

 

 

作者来自广东省,美国电机硕士。现在德州摩特罗拉公司任主任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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