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镜湖

 

 

 

 

文/小茹

 

 

 

封拴心门的最后一把锁,终于在今年夏天里打开了。

记得第一次听到美国歌曲《寂静之声》(The Sound of Silence)的时候,我被深深打动了。歌里说:“你好,黑暗,我的老友,我又来同你说话了……”那轻柔的和声、流水般的吉他,讲述了一个在黑暗世界里游走的灵魂,面对着物质世界的熙熙攘攘,却感到极度的孤独、空虚和失落。曲中淡淡的忧伤,令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个物理工作者,母亲是护士。我的青少年时期,在四川的深山里度过,那种纯朴、自然的生活方式,至今时常出现在我的回忆里。

后来走出深山,融入了都市的喧嚣。我的内心随着生活的忙碌躁动,也变得越来越忙碌躁动。开始以为,幸福源于理想的实现,于是我就像很多人那样,制定目标、追逐、奋斗、得到,然后又制定下一个目标、追逐、奋斗、得到……

遗憾的是,幸福总在理想实现的那一刻转瞬即逝,这让我怀疑幸福的定义,难道幸福真的只在一瞬间吗?

想了又想,我又以为:何必在乎结果呢,幸福本是对过程的体验。可许多日子下来,我又迷惑了,这种忙忙碌碌的过程,焦虑如影随形,动荡无处不在,我连平安感都找不到,又何谈幸福呢?

最后我不得不屈服了,我安慰自己:幸福就是辩证法里认为的,是正反两面的,是相对的。因此,人永远也别想找到绝对的幸福。所以,生活必定处处充满了无奈。而虚空,又是命运的注定。

 

 

坦然谈论着爱

 

2004年秋,已过而立之年的我参加了研究生考试。几经周折,我又重返校园了。我仅以为要开始一个新事业,可没想到,它拉开的却是一个新生命的序幕。

还是入学后不久的一个教师节,同学们相邀去王老师家聚会。那一晚,我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看到大家热烈而坦然地谈论着爱。当时我还觉得有点拘谨,因为“爱”这个字,似乎已被忙碌的国人忘记了,谈起它都有点发酸了。取而代之的,不是对金钱地位的炫耀,就是对社会的愤世嫉俗。在这里,我却看到了长辈们平易近人、谈笑风生,同学们无拘无束、畅所欲言。我简直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个团体。

后来,王老师送了我一本圣经。我回到宿舍,翻开第一页,是《创世记──上帝的创造》:“起初,上帝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上帝的灵运行在水面上……”我被吸引了。

如果说最初被吸引,是因圣经开篇的那种气势辉宏的文学韵律,那么后来吸引我的,则是一个个似乎不合逻辑、但好像又深合逻辑的故事。这些故事向我铺开了一幅幅图画:红海的波涛,西乃山上的烈火……这些图画栩栩如生,甚至光彩夺目。我感到非常吃惊。

以前我也和朋友交流过关于人、社会或者哲学思想的问题。很多人,其中不乏知识渊博之人,常常对事物抱以批判的态度,即一切在于批判:历史在于批判,文明在于批判,甚至文学也在于批判。虽然批判的确带有局部的进步意义,但将它抬高到如此位置,实在让我难以接受。如果说一切都在于批判,那何来的真善、友爱?那么我们眼中所见万物的美、科学的美、人的思想的美,又如何解释呢?我因为主张一切在于美的张扬,甚至还和朋友闹得不愉快,变得孤立。

终于,当我手中有一本圣经可读的时候,我就好像找到理论根据一样,快乐极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充实而有序。我和实验室里的老师、同学们相处很好,大家齐心协力,工作、学习非常愉快。在与王老师及其家人的接触中,我越来越感到我这段生活的重要。虽然我还没有信主,但我早已衷心感谢上苍让我认识这么好的一家人。我特别记得王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现实的确是不尽人意的,但是如果出于爱,你可以慢慢地改变你周围的人,你会发现周围这个小环境会越来越好。这一点,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温馨中的困惑

 

2005年圣诞节前的一个周末,一位同学向大家讲述了圣诞的由来。他讲到上帝派他的独生子来救赎人类的罪,耶稣为了人类的罪钉死在十字架上。而这样一个伟大的人,却出生在伯利恒一个小小的马槽里。平安夜就是上帝赐福与人平安的夜,是上帝给予人类大爱的夜。我这才知道圣诞的真正意义。

平安夜的前一天,我买了一颗圣诞树回家,并给丈夫、女儿买了礼物。我当时和丈夫的关系非常紧张──由于我的自私,我伤害过爱我的丈夫。平安夜那晚,我将耶稣出生的故事讲给了他们,这是我第一次以感恩的心向家人谈及基督教。

想不到平安夜以后,我和丈夫的关系竟然得到了改善。记得当时我们一家人在圣诞树前照了很多合影之后,丈夫问我:“你这样敬拜耶稣,是为什么?”我说:“难道你不喜欢这种温馨的气氛吗?”他用怀疑的眼光看我,问我是不是已经信基督了,我当时的回答是:还没。

的确,想要抛弃根深蒂固在心里的唯物主义观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舍弃俗世生活中的种种诱惑,更是不可能。即使我知道自身有种种贪欲私念,即使我有时候编造了谎言,即使我知道可能冥冥中,有个大能者或某一个规律正注视着我,我还是要为自己辩护。我会说些“人就是矛盾的统一体”之类的话,自认为某些方面比别人更高尚。而一旦我真的做了有违道德的事情,我会扬言:“追求自由有什么错?”等等。我的良心在私念面前,是淡漠的。

但真正使我硬着心不接受基督教的原因,还是我自小就学到的那些科学理论。达尔文的进化论提出,生命由进化而来,人类是由类人猿进化而来的高等动物。每当想到此,我脑海里必定会清晰地浮现出中学生物课本里那些有力的证据:米勒实验、始祖鸟、人类胚胎各期与其它动物胚胎的比较图……进化及生命的起源,不是如此的证据确凿吗?我怎么能相信人是上帝创造的结果呢?

另外,追随日心说的布鲁诺被罗马教会烧死、伽利略被囚禁,这些事实使我一直将基督教看作是与科学相悖的。而唯物主义也提出:宗教是人对未知世界的歪曲反映,是虚幻影像;那些信仰基督教的科学家们,无非是对无限的不可知事物,做出了思想上的让步;而那些教徒,无非是一些因感性迷失而寻求精神寄托的人,等等。

 

 

为无知而羞愧

 

2006年,我第一次参加了王老师家的查经班。当时大家向我推荐了冯秉诚牧师的布道光碟。我将光碟带回家,和丈夫一起观看。哪知一看,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刚愎自用。我这才知道,原来进化论只是一种科学假说,而不是科学定论,原来进化论自身已面临着种种困境。

而且,我是学物理的,以前我只知道物理学当前的现状,还远不能解答客观事物的存在规律。现在才知道,何止是物理学,在生物、化学、天文、考古等学科,想要完全解答事物存在的客观规律,都差得很远呢。

自然科学如此,人文科学又何尝不是呢?有哪一个哲学门派,敢断言自己百分之百地了解了人的思想、行为呢?冯牧师有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往往那些世界一流的科学家们,在上帝的面前是如此的谦卑,而那些二流、三流、不入流的人,才越不知天高地厚。

我为我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也为自己没有一个敞开的心而后悔。

我开始在每天临睡前读一段圣经。

和以往不同,这次再读圣经,是以一种敬慕之心和学习之心去认真体会,才发现它是如此广博深刻。我好像看到,字里行间似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流出。那些深刻的语句,发人深省,启迪人的智慧,以至有时会让我轻声读出来:“耶和华,耶和华,是有怜悯有恩典的神,不轻易发怒,并有丰盛的慈爱和诚实。为千万人存留慈爱,赦免罪孽、过犯和罪恶;万不以有罪为无罪,必追讨他的罪……”(《出埃及记》34:6-7)世上还能找到别的如此公义又慈爱的大能者吗?

我越读圣经,琢磨得越仔细,就觉得越能追随到大能者的智慧,也越发现,那确是一个普世的绝对真理。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依然在徘徊。我知道一个真善的门就在眼前,只要我跨脚,就可以无条件地进去。可我不知为什么,还是在心底里思量、犹豫、小心翼翼。是那一点点人心的骄傲吗?还是缺少那一点点信心的飞跃?为什么在感性和理性都通过了之后,我还有所顾虑?

 

 

那最后一把锁

 

封拴心门的最后一把锁,终于在今年夏天里打开了。

明先生和明太太再次从夏威夷来到成都讲学。我心里紧张又盼望,真希望能和他们好好聊一聊。但又不好意思,怕自己给他们添麻烦。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主动邀请我。我为拥有这样一个好时机而欣喜。

在谈话中,他们一直亲切地关心我的生活、解答我的问题,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也替我考虑了。那个中午的具体细节,我已不能完全复述,我只强烈地感觉到,我的心情,绝不是能用感动两个字来形容的。

饭后做完祈祷,我几乎不能控制住我的泪水。后来,同明先生夫妇和王老师告别,已经是下午了。在回宿舍的路上,我静静地沿着校园的镜湖走。我走得如此之慢,有好几次都停了下来,凝视微微涟漪的镜湖水。远处荷叶和绿萍交会处,分明有什么在游动;近旁脚下,忙碌着渺小又团结的蚂蚁;鸟儿在树丛中穿梭跳跃,吸引了湖边读书的女孩。那一刻,我知道原来全世界的美好尽握在手中了。

我开始大步地往宿舍走,此时我已明白,一般凡人活不出来的爱,基督徒做到了。是个人能力吗?是个人修养吗?是单单出于个人的爱吗?我相信绝不是。定是那大能者、那造物之主,在他们身上做了功,才使得人和人之间,有这超凡的爱。

这就是我信心飞跃的一刻。果然如王老师告诉我的,如果你真心追随上帝,你必能看到神迹,看到上帝的真实存在!

回到宿舍的那个下午,我坐立不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觉到窗外照耀在脸上的光线。突然,我感到那光竟与往常不同。也许从实物的角度看,那光与平日无异,但我却感觉到光亮照彻了整个心灵。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说:那是一个呼唤,是一个大爱的呼唤。它真实可信,你怎么可以再犹豫?

我翻身坐了起来,看到窗外本是阴霾的天空,突然烟消云散,阳光破云而出。我不知怎样来形容那一刻突现的光明,而且我知道即便那阴霾还停在空中,也绝不能阻挡内心所充盈的光亮。是的,没错,当心门打开,圣灵就会进来。

读过很多用来描写人心情之迫切的语句,比如说,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黑夜赶路的人追踪远处闪烁的灯火。可所有的这些,都形容不了我当时迫切的心情。

我急切地打电话给一个姐妹,不顾她还在午睡,跑到她宿舍索要决志信主的小册子;我几乎是飞奔去见王老师,迫切地想告诉他,我要决志信靠上帝。因为这是星期五,如若现在不决志,就要等到下星期了。天哪,我怎么还能等到下个星期!?那心情是一刻也不能等的。我清楚地知道,那实实在在的真神、真理、真爱,实实在在地张开臂膀,实实在在地等在前方拥抱我,如同欢迎一个迷路已久的孩子。他要领我回家,领我走向那绝对的平安、幸福。还有什么能阻碍我奔向他的怀抱呢?还有什么能阻碍呢?

当一颗心决定信靠主的时候,是想拦也拦不住的。

那一刻,若没有决志,我便什么都做不了,如同一个废人。而决了志,我就是那新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勃勃的生命等待主来安排。

 

 

幸福多么容易

 

2006年6月9日下午4点半,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刻。这一刻,我做了决志信主的祈祷。我终于成了上帝的儿女,我终于回家了。

我进入那门的一刻,圣灵也进入我心。我知道,我只要藉着他,所有困苦都能胜过。只要藉着他,我就能享到他的大爱。这大爱在兄弟姐妹们中运行,又融在每一件生活点滴里,让我们活得更丰盛。那实实在在的恩典,再没有一样礼物可比;那对未来的希望,触手可及;那平安的幸福,真实持久。我真是如此的幸运!

现在想来,信主的过程似乎漫长又磕磕绊绊,可我终于走过来了。这一路上太多的思考、太多的疑问,却都由上帝大能的手化解。这恩典是如此宝贵,我无法不珍惜现在的拥有,我无法不感恩。

我依然会听《寂静之声》,听那流水般的吉他,听那悠扬的和声。但不一样的是,我会祈祷,求主保佑那些迷途的人。现在我相信幸福是多么容易,藉着主的爱,我必然有丰满的人生。

 

作者现居四川,为博士生。本文由檀香山华人信义会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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