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摹耶稣洗脚

临摹耶稣洗脚–文/撒把盐
medish诚挚的情感和圣灵的感动是可以通过艺术来传递的。
自2005年国庆节我信主以後,生命不由自己“掌控”地发生著转变。很长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像个孩子,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甚至要重新学习如何待人接物,重新学习如何对待自己。
作爲艺术家,我的艺术和生命一样,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什麽作品该做,什麽作品不该做;什麽艺术是讨神喜悦的,什麽不是。很想用艺术表达刚刚领受的信仰,却不知该怎麽表达┅┅
平凡又非凡
同年圣诞,我在丽江农村参加一个工作坊活动,要就地取材创作作品。我冥思苦想好些天,都无结果,一个人坐在冷飕飕的院坝里烤火发楞,像个难産的妇人。我一边读著圣经,一边祈祷,一边等待灵感,期盼灵光乍现的奇迹发生。
这种期盼有点像小时候,初学画画时四处搜寻摹本的那份焦急。我自幼喜爱画画,那时没什麽啓蒙老师,基本靠自学,自学最好的办法就是临摹,找出小人书、漫画书,照著上面一笔一笔地琢磨著画,画完一本换一本。当你想画得更棒,却找不到一张让你兴奋地尖叫,以至于恨不得把它临摹下的图画时,那种感觉是很失落的。
我只能快速地翻阅圣经,找那种既出彩又奇怪的行爲记录,比如先知们具有特殊含义的举动等。但又觉得自己还不能完全懂得,也就把握不住,况且当地观衆也无法进入犹太先知的语境。
後来,我读到耶稣爲门徒洗脚的段落,立刻爲之吸引,心里被耶稣所做的深深打动,感到这是可以尝试的。于是,就有了在农村院坝里爲农民洗脚这个行爲艺术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産生,我就兴奋极了,基督徒不就是要成爲耶稣的样式吗?我终于看到一扇门打开了。
第二天,我跑去市场上购买了盆、消毒水、香皂、润肤膏、和几十条毛巾。
预备材料的同时,我开始考虑这样的行爲艺术重点应该倾向于什麽?
一般行爲艺术都是以怪诞吓人著称,我想这件作品应该农民也能看懂,应该具有亲和力,一种既平凡又非凡的行动。我相信,诚挚的情感和圣灵的感动,是可以通过艺术来传递的,这应该是基督徒艺术家创作与其它艺术家创作不一样的地方。
在中国农村洗脚
平安夜的日子,早晨8点多,院子里装修房子的一队农民工就要准备回家。我赶去邀请他们来洗脚,他们个个都腼腆不好意思,不善言辞,只是笑眯眯地推让著。後来我找到他们的包工头张师傅,我说你们回家坐长途客车需要好几个小时,天又冷,来泡泡脚吧,免得坐车冻得慌。张师傅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他算是给大夥儿表了个态,其它农民工就都踊跃参与,个个受宠若惊的样子。
大冬天,院子里升著炉子现烧水,一壶一壶地烧,灌满几个热水瓶。可冷水得从隔壁院子的井里打来,得拎著大桶不断去提水。我给他们脱袜子、泡脚、洗脚、涂上润肤膏、按摩,和他们聊家常,也分享圣诞节的来历和含义。给他们洗完之後,他们很高兴,一起合影留念,然後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之後,我在田边碰到一位纳西族老太太,也邀请她来洗脚,她也是推让半天,後来还是来了。我和她聊天,她特别激动,跟我谈家里和村子里的许多事。最後,她突然说∶“这才是真正的爲人民服务嘛!”—这话让我著实感到意外!
毛泽东曾在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说,文艺应当“爲千千万万劳动人民服务”,包括工农兵和城市小资産阶级,劳动群衆和知识分子。然而有多少农民、工人真正体会到被艺术服务,这是很难说清的。他们被描绘的红光满面、喜乐融融、英勇神武的样子,但那都是被塑造拔高後的宣传形象,而非他们自己。如今在这七十多岁的纳西老妪口里听到这话,可见“艺术爲人民服务”的理念在中华大地上深得人心。
她又说∶“我儿子都三十几岁了,从来没有给我洗过一次脚,今天一个省城里来的大学生来爲我洗脚,感到特别荣幸┅┅”她以爲我是个大学生,因爲看上去像个读书人。于是,她把这个消息传遍了村子,好些妇人跑来排队洗脚,有的还抱著孩子。她们走的时候问∶“你明天还洗吗?”她们想邀请更多的人来。
那是头一次爲人洗脚。从他们被“服务”之後的满足感,我也得到了很大的鼓励。
在西方美术馆洗脚
2007年,我去瑞典伍德瓦拉小城的博物馆,参加中国当代艺术的一个展览开幕式,又一次爲观衆洗脚。
当然,在粗糙的中国农村和精致的西方美术馆洗脚,感受和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准备了一苹壶和一个盆,都是当地19世纪初家庭里常用来洗脚盛水的工具,非常别致漂亮。
如今现代盥洗室很方便,瑞典人早已不用盆子洗脚了,洗脚盆都不易买到。而专门洗脚这事儿,在瑞典只有高收入阶层才能享受,因此一个中国移民看到我洗脚,兴奋地说∶“你应该来瑞典开洗脚店,一定发财!他们从未受过这种待遇!”
开幕式上,总共有6名观衆参与了这个互动表演。我与他们攀谈,了解他们的感受。西方人幷不像中国人那样近距离积极参与这类奇怪的事情,他们总是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观察、欣赏、琢磨。当然,也是因爲开幕式上很多人都穿著礼服,脱鞋洗脚是有点尴尬。
有意思的是,当我正在爲一位观衆洗脚时,一名智障男孩朝我走来,猫下腰使劲搂著我的脖子,一点不松手。我有些紧张,甚至害怕,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行爲艺术导致了他的愤怒?
这时,他父亲走过来笑眯眯地对我说∶“他喜欢你”。我感到十分荣幸,便邀请爲他洗脚。虽然他不能用语言表达,身体也十分不便,但他显得相当兴奋欢喜。洗脚的时候,他一直吹著欢快的口哨,不时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头,欢欣的笑著。那一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降临∶我是在爲耶稣洗脚!这个想法太突然,也太真实了!我感到莫大的荣耀和快乐!这是一个应许∶做在一个最小的弟兄身上,就是做在主身上。
洗脚的行爲艺术做过几次,如今回想起来,我深知这都是一次次的临摹,就像儿时学画一样。在这个过程中,体会到突破创作时的艰难,也体会到主亲自的带领∶就是艺术需要通过信仰来更新,生命重生,艺术也要重生。
当代艺术不应总是唬人的或高深莫测的,也可以简朴的方式“爲人民服务”。当信仰通过行爲艺术来表达时,我看到这比说出来的字句更有感染力和创造力。更何况,我所临摹的这个 本及其作者,是生命和创造的源头。
作者现住云南,艺术家、策展人。
本文刊发于《海外校园》第一一二期(20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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