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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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督信仰里,原来乡愁竟这样被“解救”了。

 

文/亚萨

 

自从上中学以来,我就离开了故乡,在外飘荡。

每隔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我就会没有来由地梦见故乡。儿时老屋前的清澈小河,打谷场边上的大皂荚树,碧绿的田埂……还有后来回乡看到的破败的院门,丛生的杂草,和秋天满地的黄叶。二者的印象常常奇怪地混杂在一起,进入到我的梦境。

在梦中,我的触觉和视觉似乎格外敏锐,能够看到石头上最小的缺口,能够摸到毛茸茸的叶根,胸中会涌起一股细细的咸水的溪流,欣喜又感伤。这样的时刻,我往往知道是在做梦,却一点也不想醒来。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一般人都认为,这句诗是在抒发对心上人的渴望和求之不得,我却更喜欢认为,这是诗人在缅怀记忆中的故乡,美好得如传说中的伊人,但却永远隐藏在水雾飘渺的一方,无处可寻。一向以冷峻著称的鲁迅先生,在《故乡》一文里写到,“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我能感受到他那种涌自心底的柔情。萧干先生的《枣核》一文里,他那位在美国的迟暮老友这样说:“……我想厂甸,想隆福寺。这里一过圣诞,我就想旧历年。近来,我老是想总布胡同院里那棵枣树。所以才托你带几颗种子,试种一下。” 萧干感叹道:没有一个民族像我们这么依恋故土的。

可是今天我忽然觉得,其实萧干先生说得不完全对,因为犹太人也是这样依恋故土的民族啊!翻开《诗篇》137篇,一段话赫然映入眼帘:“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记你,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我若不纪念你,若不看耶路撒冷过于我所最喜乐的,情愿我的舌头贴于上膛。”

我眼前霎时浮现这样一幕:一位无名的利未支派的老乐师,和同伴一起被掳到巴比伦。由于没有别的谋生手段,他只有靠在河边弹琴、卖唱,挣几个小钱糊口。夕阳西下,一群醉醺醺的巴比伦士兵走过来,嬉皮笑脸地说:“哦,可怜的家伙!来吧,大爷给你银子,给爷们唱一首你们的锡安歌吧,就是你们一大帮人集会的时候,唱的那种耶和华的歌。”

这位乐师心里一震,放在竖琴上的手不觉垂下来,定定地看着前方。

而那伙士兵,则嬉笑着扬长而去。

一行老泪从乐师皱纹纵横的脸上悄然滑落,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小时候过逾越节时,圣城人山人海的热闹景象,欢喜快乐的小孩,稳重敦实的农夫,美丽羞涩的少女,还饱经沧桑的老人。街上不同口音的叫卖声,城内城外、山上平原此起彼伏的赞美诗,和父亲那优美动听的竖琴声。

还有雨后耶路撒冷城墙上五颜六色的石头,顽强地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不知名的小花。以及他成年后,第一次被允许进入圣殿事奉,站在宏伟的石柱旁边,战兢又快乐的情景;更有迦勒底人焚烧圣殿、玷辱妇女、摔死婴孩的惨痛场面  ……

许久许久,他擦了擦眼泪,轻抚竖琴,唱出了这首刻骨铭心思念故乡的流离歌,感动了后世无数的人。

普通的犹太人如此,犹太的“达官贵人”们也是这样。尼赫迈亚,贵为波斯国酒政,听到耶路撒冷城墙被拆毁、城门被火焚烧时,难过得几天吃不下饭,上朝时连强颜欢笑也不能;波斯国总长但以理,抗拒王命,不惧怕狮子坑,一天三次面朝耶路撒冷祷告……

我常常想,既然乡愁这么普遍,人类的乡愁从哪儿起头的呢?任何漂泊在外的人,对故乡都存有很深的感情,那是不可磨灭的记忆。然而很多人又不愿回到故乡,因为故乡的变化让他们感到陌生。身在故乡,他们却觉得自己彷佛是个过客,驻足片刻便赶紧逃了出来。可出来后又想着它,结果就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这样看来,乡愁是两种因素的产物:第一,我们是漂流,是客旅,是寄居的;第二,实际上,我们的故乡的面貌已经发生变化了(这世界上没有长存的事物),也即我们心中的故乡只在记忆中存在着。

那么,我们的乡愁真的就“无药可救”了吗?在圣经《希伯来书》11章,我竟然发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亚伯拉罕因着信,蒙召的时候就遵命出去,往将来要得为业的地方去;出去的时候,还不知往哪里去。他因着信,就在所应许之地做客,好像在异地居住帐棚,与那同蒙一个应许的艾萨克、雅各布一样。”

是什么力量驱使亚伯拉罕,在75岁离开家乡,朝未知之地出发呢?亚伯拉罕可是到死也没有得迦南地为业,葬身的墓地还是他自己高价买来的。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些人都是存着信心死的,并没有得着所应许的,却从远处望见,且欢喜迎接,又承认自己在世上是客旅,是寄居的。说这话的人,是表明自己要找一个家乡。他们若想念所离开的家乡,还有可以回去的机会。他们却羡慕一个更美的家乡,就是在天上的;所以,神被称为他们的神,并不以为耻;因为他已经给他们预备了一座城。”

在基督信仰里,原来乡愁竟这样被“解救”了。我们不认识主、不懂得永恒时,思念家乡只会向后回首,陷入到乡愁里,无奈而感伤;当我们认识主、懂得了永生后,思念家乡变成了向前盼望,期待而喜悦。难怪保罗说他情愿离世与基督同在,因为那是好得无比的。原来保罗也有思乡病,也切切思念天上的家乡。

天上的家乡,一定是极其美好,是在地上苦苦挣扎的我们,“眼睛未曾看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天上的家乡,也不同于被我们记忆美化的世上家乡,天上家乡是永远不改变的。当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一定没有遗憾,也没有眼泪了。

“城中有神的荣耀;城的光辉如同极贵的宝石,好像碧玉,明如水晶……墙是碧玉造的;城是精金的,如同明净的玻璃。城墙的根基是用各样宝石修饰的……在城内街道当中一道生命水的河,明亮如水晶,从神和羔羊的宝座流出来。在河这边与那边有生命树,结十二样果子,每月都结果子;树上的叶子乃为医治万民。以后再没有咒诅……

“在城里有神和羔羊的宝座。他的仆人都要事奉他;也要见他的面;他的名字必写在他们的额上。不再有黑夜;他们也不用灯光、日光;因为主神要光照他们;他们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参见《启示录》21、22章)

天上的家乡新耶路撒冷啊,我愿回到你那里,“我若忘记你,情愿我的右手忘记技巧。我若不纪念你,若不看耶路撒冷过于我所最喜乐的,情愿我的舌头贴于上膛”。

 

作者现在一家制造型企业,做基层管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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