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仁
前些日子美国东部是五十年来少有的严寒，加上连绵不断的大雪，连融雪的盐都突然成了紧俏物资。你算幸运，去了中国躲过了这段困难的日子。我们的停车场因冰雪不能及时清除，常常像个溜冰场。你老爸和我只有尽量减少外出，一去采购食品，总是抱一大堆回来。可是有一次却将最低廉而普通的盐给忘了。我们将最后一点酱油和盐都倒空之后，不得已吃了两顿无盐的午餐和晚餐。
嚼着那无味、难以下咽的菜，我突然领悟到：这由海水提炼、净化得来的食盬，一个氯原子与一个纳原子结合而成的小小颗粒、白色的结晶物（不纯就会带黄色），因为它的本质：有咸味、易融解和能防腐蚀，便成为家庭日用、化学、医药界中极其重要的物品。虽然它是那样的不起眼，然而缺少了它，不仅佳肴失去了美味，生活的乐趣会减少，甚至人的生命都会发生危险。因此耶稣在重要的登山宝训中，用门徒都十分熟悉的、最普通的盐做比喻来教诲他们，说：“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咸呢？以后无用，不过丢在外面，被人践踏了。”（马太5：13）
是的，主耶稣基督多么盼望每一个基督徒都能是那平凡而纯净的盐。它不显眼，无色无嗅地融解在人群中，然而它本身是有咸味的，还能防腐蚀。咸味为区别，是否是盐的重要标志；凡已失却了咸味的盐，按耶稣的教导，它只能丢在外面，被人践踏，因为它无用了。凡是一个真正有生命的基督徒，它身上一定有“咸味”，也就是保罗常常说的“藉着我们在各处显扬那因认识基督而有的香气……基督馨香之气。”（林后2：14～15）
这“咸味”、“香气”是基督徒的光荣，发出来是为了荣耀神。但神又不喜欢我们骄傲，基督徒的分别为圣，绝不是孤芳自赏、鹤立鸡群，不！我们应是最谦卑、最柔和、最有爱心的一群，用“爱人如己”的胸怀，无声无嗅地消失在“水”中，使水变咸了，它的味道还在。形体虽是融解了，它的防腐蚀的本质也不变，凡抹过盐或用盐水浸泡过的有机物能防腐败，盐用自己的分子作用，使别的接触过它的物质也延长了生命、保存了生命。多么可爱的盐！
要记得主耶稣要门徒“是盐”，而不是说“你们做世上的盐”。“是盐”和“做盐”虽仅一字之差，其间的距离却有十万八千里。“是盐”是这样东西具有了盐的本质，“做盐”是充其量能作为盐的代用品或赝品，其本质并不是盐。
记得1960年至1962年，那时全国粮食不够吃，更不用说肉类了。那时我们的公共食堂，常出售一种叫“人造肉”的，据小黑板的宣传，说这种“做”出来的肉，具有高蛋白，很有营养，能起到肉的作用。但天晓得，这是用怎么样的可以填肚、毒不死人的东西“做”出来的“肉”！又酸又涩又硬，味道怪怪的令人作呕。我吃过一次，从此不敢再问津，别人也大抵如此。
所以“人造肉”最终推销不出去，就因为这是“做”出来的肉，本质并不是肉。
然而话又说回来，我们基督徒希望自己“是盐”，却往往是从“做盐”开始的~I;。这之间有很大差距，这差距却正是一种生命不断成长的过程。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现在还不“是盐”，而拒绝从“做盐”开始。，“做”说明有一种追求，盼望自己有咸味，希望自己能“分别为圣”，这“分别为圣”也许正是新生命成长的第一步台阶。有了追求的心，生命才会起变化。
你经常以嘲笑的口吻说，你讨厌教会里有些人身上透着一种虚伪。你还打过比喻说：这些人有点像我们家那“酢（音同“做”）过了头发酸的酒酿，叫人反胃。我不能不承认你的观察和甚至有点刻毒的比喻不无一些道理在内。因为这些基督徒（包括我自己在内）在道理上很明白神对我们的要求，希望自己有基督的形象、基督的香气，内里却还缺少一颗基督耶稣的心，即使勉力去“做”，有时也难免会透出一股虚伪和酸味。但只要自己继续追求，不盲目自满地将自己的酸味误认为咸味甜味，我相信最终我们内里会完成从“做盬”到“是盬”的变化过程。
因此那些还沉缅于世俗生活的所谓基督徒，完全没有权利去耻笑那些暂时还是“做”出来的基督徒，因为虽然“酢”过了头，有酸味；但毕竟已经是酒酿了，由“米饭”到“酒酿”，至少内里的本质已经起了变化。你若不努力去“酢（做）”的话，就还停留在“米饭”阶段，本质就根本上不同。所以说，懂得追求“分别为圣”生活的基督徒，虽然暂时还不很自然，至少比混同世俗的基督徒，在生命的成长上是前进了一步。
我们在生活中常常感到不仅“是盐”很难，即使是“做盐”也很不容易。记得你临行前，我担心你在那既熟悉又不熟悉、人欲横流的社会中，也进一步沾染许多恶习气，便再三叮嘱你不要做这、不要做那。你的回答是：“这样做个基督徒不是太累、太不合算了吗？况且我的朋友们都会骂我“假惺惺”的。”
这话提醒了我：一个基督徒若是缺乏新生命，只是靠抑制自己不做这、不做那，实在会累慌，也不划算得很，别人也真会感到他虚假，从而失去一些世俗的朋友。因为一个生命在成长的过程中，由幼小变壮大，由不自然、做作变得自然、充裕，当然会“累”，跟生命中的老我作争斗，确实是最累人的（这个问题今后我们还可以专门讨论一下）。
而且从大陆出来的人，一听到“争斗”，就会联想到“斗私批修”，说不出的厌烦、恶心。其实我们基督徒所说的“争斗”，是绝对驯服圣灵的启示、命令，“不要消灭圣灵的感动。”（帖前5：19）就如花朵在胚芽状态时，绝不应用大石块去压在它上面。为了保护新鲜的圣灵的感动，要费力地与老我的一些习性作争斗。
这里我想起一个我们校区查经班的例子。去年春节我们查经班有一个分享活动，有几位刚在感恩节受了洗的新基督徒，一些很可爱的年轻弟兄姊妹，他们喜欢跳舞，普林斯顿大学中国学生会每年一度举办的大型春节联欢活动，又总有跳舞。假如他们不是基督徒，毫无疑问，都会去跳舞而不来参加查经班分享活动，然而现在他们就有了斗争，我确确实实感到他们内里有圣灵的感动，要他们的“老我”服从圣灵的指示，但我们并不是一群清教徒，神要祂的子女“享受日光之下劳碌得来的好处。”（传5：18）一年一度轻松一下，跳跳舞开心开心，很好。最后这群年轻的基督徒，先来参加查经班的活动，感谢神一年来对自己的带领，然后他们没像经常一样留下来归好桌椅，把这任务留给了我们，一伙高高兴兴地赶去参加早已开始了的舞会。
你是否能从他们的行动中感受到圣灵的感动与生命的成长？也许开始这样“做”一个基督徒是有些累，然而也只有累了，化了力气，把泥土翻松了，小芽才能快快茁壮长成。只要他们坚持驯服于圣灵的感动，一定完全成长为有“咸味”、有香气的基督徒。
说到合算不合算问题，世人最怕自己吃亏，若遇到某事自己可能吃亏，就会大叫“不合算”而后退。其实世界上衡量“公平”的这架“天平”，早已被撒但踩烂了，因此最笨的人，也就是自己去向世界讨“公平”的人。人凡有脑子的，自然会想、会算，但基督徒自有自己的数算标准，这标准不受世俗势力的影响，而是来自于神。
最近，你知道我们买下了一为中低收入者供应的二房一厅的小“Condo，”但你不知道我为这房付出的房价比我的朋友多出一万美元，虽然我们两对夫妇收入相当。你要知道了这事，一定又会大叫“不合算”，我们却算来算去，觉得很合算，很喜乐。因为以我们的收入来看，能买房就是神的恩典，我们是个基督徒的家庭，在接受神的恩典时，不能用欺瞒的方式领受，这样神不喜悦，而且当我坐在新房里，向朋友们介绍买房经过时，我会羞愧不安，那时圣灵的责备会使我没一分钟的安宁与满足，而如今我心中充满了对神的感激与赞美。
写到这里，我想起你曾经说过：在一个作弊成风的班级里，基督徒学生也就该作弊，否则就太不公平、太不合算了。是的，以世俗引为重的成绩作标准来计算，只有跟着去作弊；但假如这基督徒学生心里有另一个数算标准，那他就能抗拒这种习气的腐蚀，发生应有的“咸味”。
特别要留心的是：作为基督徒，而不能从“做盐”到“是盐”，发生它应有的咸味，那世界要我们干什么？神要我们干什么？只能丢在外面，被人践踏了。
本文是一位母亲《写给成年的孩子》一系列书信的第二篇。作者来自上海，现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中国学社做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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