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的尴尬——出国十年小记

 

 

文/静弱慈

 

 

游子的共鸣

 

游子,在我最初的记忆里是一首歌。电影《虾球传》的主题歌便是“游子吟”。

都说那海水又苦又咸/谁知那流浪的悲痛辛酸/遍体的伤痕,满腔的仇冤/呵游子的脚印啊血泪斑斑/……

小时候,我并不明白什么是游子,当然更不晓得歌词的内涵!但不知为什么,这首歌深深烙在我的心上,并且我信口便唱,歌词不忘,有时莫名其妙地还会唱出几把眼泪。

故乡于我一直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跟着从戎大漠的父母,只知道每4年一次的探亲假是归乡看祖父母的时候;待到高中跟父母转业回到他们的故乡时,我心中的故乡却又留在了那孤烟直的戈壁军营……

种种的不习惯在我心深处搅动着,根子上的不安即便是经历着与常人一样的升学、工作、结婚、生子,也终是生发出强烈的出离愿望:2007年,我独自带着儿子,毅然踏上了更远的征途!

如今,10年过去,似乎更充分理解了何谓游子,虽悲苦不多,却尴尬频尝。

 

游子的尴尬

 

我从小接受“红色教育”,家中优秀的母亲示范出能顶半边天的女子形象,我争强好胜的本性也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了,其副作用便是导致我无法与另一方和平共存。

带着被夸赞有魄力、敢闯荡的美言,我历经十几小时飞过重洋,落地在南半球,寄居在陌生人篱下。当晚在竭力拆开打包的铺盖的瞬间,彻骨的冰凉从后背心急窜上来,我突然间茫然起来:我在干什么?以后会怎样?我到底要的是什么?时空凝固,无法喘息,我记得当时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想逃脱这令人窒息的真实!

好在有日常的琐事,有孩子的吃喝拉撒,有自己的忙碌的工作,勉强填补着这个思想的空洞。这样子持续了半年之久,我和孩子爸爸天各一方,互不相扰。

然而在一个电话之后,半年里从来不提爸爸的孩子,却在电话那头听到爸爸久违的声音时,泪流满面,抽泣不语。而在爸爸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你们还要我吗?”时,我也难抑复杂的心情,虽淡淡回了一句:“你儿子要你”,泪水却不听话地流淌。

电话是丈夫在儿子9岁生日时打过来的,他为了见证儿子吹熄生日蜡烛,但依然无法吹熄夫妻间争吵的战火!我打着为弟弟争取移民机会的旗号再次出离,我独自把孩子撇给留守在悉尼的他。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那天,我自己坐了12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墨尔本。当时弟弟打来电话告诉我:“汶川发生大地震了!”我回了一句“关我什么事儿?”多年后,弟弟提起那个电话都在数落我的冷漠!

虽然躲过了争吵,我却因挂念孩子而不断往返于墨尔本和悉尼之间。半年后,我终于看不下去丈夫单独带孩子的凄惨景象,熬过2008年底,就把孩子接到了墨尔本。家里人还以为我们已经团聚在南半球,哪想到,我们却人为地选择了在异国他乡再次两地分居。

 

游子遇基督

 

2010年初,一直所向披靡的强女子人生中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我凭着刻苦到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考试,一路闯来,虽勉强过关,却心有余悸,如果以后拼不过了呢?我会怎样?

常听说,人的尽头就是上帝的开头!于我,那时候的确是上帝开始介入到我的人生之时。

当英语烂到不知eternal life为何物的我,听到长老开导说:“你追求人生的意义很好,就好像有了肥沃的土壤,可是你却没有eternal life”时,我的眼前呈现出一片肥沃的黑土,正中间一颗绿芽破土而出,带着力量伸展、伸展,我的手居然举起来,指着那芽,心眼大开地冲口而出,“我要这个,我需要这个!”

“神奇”从此不再只是字典里躺着的一个词汇,我的生命开始发生这样的改变:

某一个下午,阳光撒进我正在洗刷的碗池里,我想起了带我长大的姥姥。她生前养育了9个子女,矮小的身躯里如何盛得下如许的温和、耐心、慈祥、坚强?难道说所谓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就能自诩比她这样的不识字、整日操劳的妇女高级吗?

那些从来觉得和自己没关系的贬义词,诸如自私、狭隘、嫉妒、骄傲……突然一个不落地全都插在了我的头上!阳光照见了我的黑暗,那一天的太阳在我的记忆里高悬,是上帝圣洁的光芒!

一向任性的我在决定自己回国探亲,仍对丈夫的劝告置之不理时,第一次我仿佛身体被划成两半,一半坚持任性,另一半却反对自己了,以至于整个晚上睡不好觉!

第二天,在一个弟兄家里的查经团契结束后,丈夫打来电话问我的想法时,我的回答据说令他在电话线那头怔住了,他心里一系列的问号,这是我的老婆吗?!

那天查经的主题是“顺服”,我并没有觉得跟我有什么相关。当丈夫打电话的时候,上帝用他的话提醒我。我全然清爽地回答我家先生说:“哦,这次我不回国探亲了”。身体中的反对自己的那一半看来已经全然得胜!而我却丝毫不再费力。

这,成了我家先生探寻我所信的耶稣基督到底有多厉害的开始!

 

游子的回归

 

2011年底,初尝耶稣基督大能的他,欢呼着盼来了游子的回归。感谢神的恩典,我神奇地恢复原职,在悉尼得到一个几乎是量身定制的专业工作!

于是,从2012年1月1日那个主日开始,差一点走散的家聚合在教会中,不落下一个主日,心眼渐启,一起追寻起真理来。上帝真是眷顾他的小羊,那一年,丈夫、儿子相继受洗归主,他拉着我们的手,朝向基督化的家庭一步步迈进!

我们的小家不再流浪,上帝的祝福却不会只局限在这里。

回国探亲,上帝也藉着我们的赤诚向家人展示着他的福音和美善!

记得小时候,每当我被人问起未来的梦想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我的梦想与众不同——假如有一天全世界都毁灭了,我希望我的亲人、朋友、同学、老师,都还在这个地方,无忧无虑快乐地在一起……这个梦想一直伴随着我,挥之不去!

这,或许就是天堂的记忆?!当始祖亚当因着心中那骄傲的原罪被蛇引诱,违背了上帝的命令,因而被逐出乐园,从此才真成了游子!忘记了归家的路,游荡在罪的池沼地,惶惶不知所终。怎不尴尬?!游子的脚步啊,血泪斑斑!

回家这条路,人们寻觅了多少年?心底的呐喊,何时能有终了?

感恩有天父,在我尴尬无望之际,介入到我生命中。

罪恶满盈的世间,哪里能找到一个义人?造我们的上帝是圣洁公义的,断不可使有罪的成为无罪,罪的代价就是死!论理,无人可活!可是造我们的上帝满有慈爱和怜悯,他的智慧无法测度。

他赐下圣洁无罪的独生爱子耶稣基督,降世为人,以无罪代替有罪,挂在十字架上,做了牺牲,用他的宝血洗净我们的罪。上帝使耶稣三天后复活升天,坐在父神的右边,基督耶稣在上帝和人之间搭起一座桥梁,使信他名的人可以坦然无惧地踏上回家的路!

游荡的灵魂有了归处,游子的尴尬啊,最终化为无有!

 

作者来自中国大陆,现居澳大利亚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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