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心
1
2023年岁末，天晴气朗。一家人刚刚过完温馨快乐的圣诞佳节，心情极好，情绪高昂。我在院子前后跑来跑去，一边手脚麻利地干活，一边筹划着2024年的一系列事项：诸如回国探望妈妈、欧洲旅行、新年的菜单、春节如何装饰，等等。
一不留神，在一处略微凸起的水泥地上闪了一下右脚，极痛，以至于麻木。我曾经多次崴脚，一般几十秒过后便可行走自如。这次感觉大不寻常，痛到五脏六腑都被翻搅，心脏亦被错位。丈夫当即开车到药店买来冰袋，裹住脚踝。希望能尽快好转。未料当晚疼痛难忍，无法入睡，只好吃了一片Advil止痛。
第二天醒来后，疼痛虽有缓解，但脚部浮肿。几经周折总算约到一个骨科医生，X光显示骨裂，但表面光滑，无需手术。当即穿上诊所提供的moon boot，开了消炎止痛药。拄着双拐回家。
头两三天最难熬。坐卧姿势横竖都不对劲，一动便疼，不敢轻举妄动，久而久之，全身都不舒服。情绪从前日轻松愉快的顶端跌入沉重郁闷的谷底。丈夫做好饭，我从卧室拄着双拐，拼尽全力挪进早餐厅，已然汗水淋漓，气喘吁吁。
我是一个喜欢计划和憧憬的人，特别善于利用时间，做一件事总是见缝插针地捎带着做些其它。但每每在我踌躇满志筹算未来时，总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中断我的计划。每一次，我都会反思。神的意念高过我的意念，我的计划要符合神的旨意。道理虽懂，却总会陷入古代以色列人经历的试炼中，放不下自我谋划，屡教不改，周而复始。
每个周末，我会为团契编写周报，准备经文。那天我特意选择了如下经文鼓励自己：“我儿，你不可轻看耶和华的管教，也不可厌烦他的责备。因为耶和华所爱的，他必责备，正如父亲责备所喜爱的儿子。”（《箴言》3:11-12）
神的话给我极大的安慰，知道耶和华所疼爱的，他必管教。我不敢发怨言。但是情绪依旧低落，淡淡地、闷闷地、消极度日。
2
新年过后，家人们开始上班。我独自在家养伤，着实无聊。一瘸一拐，慢如蜗牛，稍不注意还会惹来一阵疼痛。中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西医骨科医生也说just need time。恢复之路遥远漫长，加上那几日南方大降温，阴雨绵绵，寒气逼人。心情空前低沉，情绪再次掉入谷底。整日心烦意乱，浑浑噩噩。
就这样，过了几天，想来想去，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强打精神梳头洗脸，转移阵地，从卧室的床上挪到客厅的沙发。打开电视在油管上一边听音乐，一边读美国女作家萨拉·帕坎南（Sarah Pekkanen）的小说《我的另一种人生》。音乐悠扬舒缓，很治愈，注意力也渐渐集中在小说的故事情节中，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烦恼，以及令人郁闷的脚伤。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人群里敞着一扇门
……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这句饱含深情的歌词，被莫文蔚得天独厚的声音一字一句唱出，动听迷人的乐曲，在屋内回荡。眼睛发热，感慨万千。此时的我，半躺在沙发上，行动迟缓，不免伤怀。但加了一个“们”，就大不一样。“我们”可以是两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家族。我并不是孤独面对。远处有故乡亲人的关切询问，身边有家人的体恤照顾，主内朋友的切切祷告，无一不使我腰杆挺直，情绪为之一振。
汉字真是奇妙，单人旁不成字，犹如一人，独单站立，摇摇晃晃。旁边立一扇门，人就有了依靠，变成了“们”，即刻能稳妥立足。“我”变成了“我们”，意味着有陪伴、有依靠、有后盾、有出路。
“多幸运，我有个我们”，轻轻哼唱，一股暖流在空气里流动，慢慢逼走困扰多日的郁闷情绪。我有尽心尽力爱护我的父母，有共度青春同甘共苦的丈夫，还有一起长大相亲相爱的手足，更有悉心养育长大的儿子。茫茫人海，漫漫人生，我不只是我，我有个我们。
3
遵照医嘱，半靠在沙发上，受伤的右脚要架在沙发后靠背，利于血液循环。在莫文蔚天籁般的歌声里，继续读《我的另一种人生》。
迈克尔和茱莉亚，两个出生于西弗杰尼亚乡村的年轻人，一起离开故土和各自不幸的原生家庭，闯荡华盛顿。他们因爱结婚，彼此扶持开创事业。经年以后，双双成为商界翘楚，却没有了陪伴沟通，失去了关爱信任，甚至各自为政猜疑算计。茱莉亚藏在衣帽间暗格里的珠宝足以见证信任的崩塌。计较、自私、欲望、诱惑、贪图享受、留恋财富，从心灵最深处流淌出来的怨恨情绪，如灰色浓雾渐渐弥漫，侵蚀着感情，瓦解着婚姻。字里行间的低沉情绪，丝丝缕缕严丝合缝，沉重的令人无法呼吸。
体验着茱莉亚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以及她想分难分欲罢不能的纠结和两难处境，我不禁想起了一对相识多年的朋友，他们也同茱莉亚和迈克尔一样，相识于微时，一起经历了人生的高山低谷，最终却分道扬镳。
婚姻里的我们，竟如稻草一般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岁月蹉跎。此时如果再唱“多幸运，我有个我们”，是不是极具讽刺意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组成的“我们”，只可幸运一时，难保幸运一生。
曾经相爱的夫妻会分崩离析，挚爱的父母也会撒手人寰，养育的儿女会成家立业，友谊的小船更是说翻就翻。人世间，还有哪一种爱可以永恒？哪一个人可以陪伴永久？断然没有！伴侣只能相伴一程，朋友只可倾诉片时。没有人会陪伴我们走过一生的年月，也没有一个人的爱可以支撑我们一辈子。人间之爱，亦是人间之哀。
4
莫文蔚歌中的“我们”，只能带来一时的感动和释然。单人旁的“们”也不能成为永久的依靠和出口。而我们却奢侈又贪婪。想要一世的拥有，时刻的陪伴，不离不弃的爱，永恒永续的情绪价值源泉。
记得那次的周五团契聚会，唱了这首歌：
你的爱总是不离不弃
时刻将我环绕
你必永远记念与我所立的约
使我领受丰盛的恩典
为何要在低沉的情绪里消耗时光，为何要在人间寻找那个“我们”？支撑单人旁的那个“门”不能是人，只能是神。只有他才是通往天堂的门，是我们坚固的依靠，时时刻刻的陪伴，不离不弃的爱。
那扇门，稳妥踏实，永远坚固。有了那扇门，无数的“们”才会欢喜快乐，永远有盼望。有神相伴的我们，才是真正幸运的一群人。
多幸运，我有个“我们”！我们有神！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