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上帝吧——与沈中笔谈

 

 

 

 

文/范学德

 

 

 

一、如果能……

 

〈我为什么成不了基督徒〉一文,朋友们劝我写点东西。犹豫了好长时间,我还是动不了笔。我不愿意称沈中为先生,这样太生分了,几天前看到他回应基甸的文章中称基甸为兄,我就坦然了。我认识基甸其人,与他也称兄道弟,这样,我也就可以称沈中(大概也是笔名吧)为沈兄了。想必沈中兄不会介意吧。

我不愿意参加讨论的原因也是怕伤了和气。沈兄虽然对他所认为的基督教教义进行了尖锐的批评,但他还是把基督徒当成朋友的,甚至认为一些基督徒是他见到的最友善、品行最端正的人。我相信他说的是心里话,在当今的时代能听到这样的话,不容易。因此,若是自己下笔时不小心走了火,伤了沈兄的心,那就不是得罪了一语能道歉的了。

实际上,我盼望的是与沈兄面对面地坐着,清水一杯,慢慢地讨论,而不是辩论,虽然争个脸红脖子粗也无妨,要是声音高了,我随时可以说一句对不起,相对一笑。不像这白纸黑字的,写上就板上钉钉了。

沈兄,我与你的这一番笔谈,不是为了争个你赢我输,我死你活,更不是为了斗嘴,而是一同去探索那生命的真理,而关于这一点,我们似乎谁也不敢说我全知道了,即使我们知道了一点,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说,我将我所知道的在自己的生命中完全实现出来了。

沈兄提出了许多问题,不是一两篇文章能回答清楚的。我感兴趣的是:沈兄提出了一个个如果上帝是上帝,他就不应该那样的问题。但在这些问题的背后则是,如果有上帝,上帝应当是这样的。沈兄,你心目中的上帝是什么样的呢?难道真的不能在圣经中找到答案吗?

与此相关的问题是,沈兄你认为“道德的标准是无法定义的”,但又说,“世界上最不道德的是什么呢?是战争,疾病,灾害,事故,地震,饥荒,贫穷,是天生的不健康的婴儿”,那么,你又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疾病、贫穷等等的事情是不道德的呢?显然,你心中有一个道德的标准,但它的根据是什么呢?如果上帝也同意你的看法,认为那些事情的确是不道德的,并且,他也指出了一条路可以制止这一切但人却拒绝听从,那么,责任到底在谁呢?

沈兄,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盼望能与你直接谈一谈,无论是电话还是电子信件都可以,不是为了说服你,也不是为了给你一套正确答案,说句实在话,一些问题我依然在探索之中,我只想与你作一个共同探索真理的朋友。

 

 

二、人值得活着

 

其实,我们能有多少新见解呢?对基督教的批评也好,辩护也好,快两千年了,该说的也差不多都说了,一部圣经,也被翻个差不多了;辩护的论点和论据,举出来的也不少了,愿意相信主的,自然承认:敲门,就给你开门;拒绝相信的,总有理由不信,并且还不少。沈兄,多年前我曾经激烈地指责上帝不该作这个,或者为什么不作这个?但我从来没有细细想过,如果上帝真的都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作了,比如,一出现邪恶就立刻制止,那么,就不会出现我敌视上帝这回事了。我也从来没有思考过,上帝有那样的海量,创造了人居然同时也给了人反对他的自由;也就是上帝,居然有如此的忍耐,等待这些浪子回头。而这些浪子(包括自己)就是对自己也时常厌恶得无可忍耐,人为什么不从上帝的慈爱着眼去思考上帝的慈爱呢?

这就是无数的现代人的心态:什么也不信,就信我自己。虽然自己也清楚,相信自己的最后就是死路一条,或早或晚。但谁愿意面对如此荒谬的人生,我过去虽然明知明天不在自己手里,但却以为死亡是他人的事,明天总是会来的,面包,明天会有的。我嘲笑基督徒把一切交给上帝是心灵软弱,但却不承认自己相信有明天是自欺。在一个拒绝承认有上帝的世界中生活,没有几分自欺、麻木和骄傲,能活得下去吗?

我非常佩服俄国大作家陀夫妥也夫斯基的一句名言:“若无上帝,孰不可为!”如果就是这么碰着撞着爆炸了冷却了就有了天,有了地,后来,又有了我此时在电脑前写与您笔谈的文章。我呢,风风火火走一回也好,默默无闻过一生也罢,反正,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死了,一了百了。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及时行乐就是了,大英雄曹操早就说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天死与活。”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管了猴年管不了马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沈兄,我这么离题地说,就是我清楚,基督教不用我替它卫道,圣经也不需要我为它辩护,要是靠我的话,基督教早就亡了,圣经也不会有人读。我只是盼望你有大勇,敢于直面人生,问:人活着,值得吗?我们的先祖讲的是安身立命之根,这根在哪里,这是一个不能不问的大问题。基督徒的答案是:基督。或者说,上帝。

基督徒并不占有一切真理,他只是一个学习者而已,向真理学习,倾听真理,进入真理所宣示的生命中去。他只是心悦诚服地承认,尽管自古就天下无道,今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不到哪里去,但是依然有真理。主,你就是真理,就是生命,就是人生的正路,因你在,人值得活着,生命有神圣的意义。

 

 

三、深哉,上帝的丰富、智慧和知识

 

我们对上帝并非是知之不尽的,我们对上帝的所知十分有限,上帝超越了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上帝无限地超越我们对上帝的一切认知。

保罗、奥古斯丁和路德深刻地影响了基督教的历史。他们都共同地承认了对上帝的“无知”。回顾自己一生的经历时,保罗惊叹:“上帝的丰富、智慧和知识,是多么的高深啊!他的判断是多么的难测,他的道路是多么的难寻!”而奥古斯丁则说:“我们说到上帝,你若不了解他,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呢?若是你能了解,他就不是上帝了。心灵能接近上帝,这乃是最大的恩赐,但是完全理解上帝则是完全不可能的。”据当年路德教基督教教义时曾经问一个农民:“弟兄,上帝是全能的,这句话的意思,你懂吗?”农民回答:“不懂,我不懂。”路德紧接着告诉他:“朋友,告诉你吧,这,我也是不懂的,而且人间所有有知识的人也都不懂。所以,就简单地相信吧!上帝愿意你好,就像父亲对待儿子一样。”

也许,这样的态度似乎消极了一些,但孔老夫子早就说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对于我们人类无法完全知道的,承认自己“不知”,难道不是一个恰当的态度吗?何况西方的圣人苏格拉底也坦诚地承认:“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一无所知。”在认识上帝这件事情上,承认自己“一无所知”,不是很恰当的吗。

 

 

四、我们不愿意知道的

 

沈兄,我想上帝不会因我们受我们存在的限制(时代,知识等等)而无法理解的来审判我们,审判我们的是我们明明明白知道却不愿意相信的。

“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耶稣是主”,这样的真理,圣经上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问题是我们愿不愿相信,愿不愿顺从。人所必须知道的真理,人所能够明白的真理(它集中体现在“救恩”上),圣经已经说了,也是人能理解的,人之所以不明白,是因为人不愿意明白,拒绝明白,是因为人背叛上帝,是因为人的罪使人与上帝,与真理隔绝了。

顺便说说地狱,我知道这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基督教教义。奇怪的是,人们既然不相信有上帝,也不相信有最后审判,何必在乎有什么地狱不地狱呢?其实,只要扪心自问,我们就知道,地狱离我们并不远,它就在我们心中。它就是罪,骄傲还是自私,仇恨还是嫉妒,当它们在我们心中燃起大火时,我们就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地狱的滋味了。至对最终审判时所显现的地狱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恶人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永远受苦?基督徒有不同的看法。斯托得就认为,地狱就是意味着恶人最终要被毁灭。(见《当代神学对话》第六章)也就是说,与上帝永远隔绝。葛雷格博德在《信心的跳跃》一书中说:“关于地狱最重要的一点,不是去了解它解释它,而是要逃避它。”我觉得他说得很妙。就我来说,我不明白的是,上帝如此渴望拯救每一个愿意相信他的人,并应许信他的人有永生,但为什么人拒绝上帝要赐给他的天堂,同时又怨恨地狱的存在呢?

我虽然相信天堂与地狱,但我的确不很清楚它们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别人对我说的越具体我就越不相信他的说的。但主说了,天国就在你们心中,我承认这是真理。我需要的是在生命中呈现天国而不是地狱,至于天堂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需要我操心,也不是我管的事。我需要管的事的是永远住在上帝的家中,在天父的爱之中,让生命呈现真理。

马克吐温说的很妙:“不是圣经中不能理解的让我不安,而是圣经中我能理解的让我不安。”问题是他所理解的是什么,有什么信心使他敢于说我理解。“上帝是爱”,相信马克吐温一定能从字面上明白,但他真的理解吗?我知道我自己,这句话字面的意思我似乎也懂,正因为懂了才使我不安,因为我常常没有爱别人,没有把自己理解的东西化为生命,我只是在大脑中明白那句话的字面意思,但它所包含的生命我远远不明白。

想到了我过去的一个经验,也许可供沈兄鉴戒。我过去读圣经时,往往抱着一个挑刺的态度,这也没有什么不对,既然头长在脖子上,总得思考点什么。问题是我对圣经所讲的明明白白的真理却忽略了,更没有认真思考它们对我的生命意味着什么。以患难为例,问上帝为什么义人还会受苦,上帝没有回答。但圣经却说了:“我们知道,上帝使万事互相效力,叫爱上帝的人──就是他按照自己的旨意呼召的人都得益处”(引自《现代中文译本》)。对于这样的话我们愿意相信吗?如果信了,我们就可以和无数的上帝的儿女一同宣告:“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我且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

沈兄,聆听上帝吧,他爱你也爱我。只有他能告诉我们,上帝是什么?

 

 

作者原为马列哲学讲师,现住美国伊利诺州,自由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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