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边图画

 

 

 

 

文/杨 腾

 

 

 

我出生在中国上海。因受从事音乐的母亲的影响,自幼学习钢琴和小提琴。十岁开始正式拜师学艺,专攻低音提琴(bass)。在家人的严厉督促和当时整个的社会大环境(70年代初“上山下乡一片红”)逼迫之下,为了有朝一日能摆脱去农村、进工厂的命运,我非常刻苦勤奋地学习和练习,很得老师的赞赏。

在十四、五岁的时候,我的演奏水平在音乐界专业圈子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内心亦根深蒂固地树立了一个从自我奋斗达到自我肯定的人生观念,“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国际歌》的歌词,就是我的心志。

我十六岁参加了部队文工团,踌躇满志地离开家去了北京。四年里几乎走遍了中国的山山水水。目睹了八十年代中国政治与社会的剧变,经历了曲折的生活道路,心中再没有了豪气,我只有惶惑地注视着流逝的岁月。

使我第一次真正地在内心思考人生意义的,是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的两个朝夕相处的小哥儿们,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故,猝然倒在舞台上。看着他们那永远安安静静躺着的身躯,我的人生观从此浓浓地罩上了一层悲观的色彩。

以后我虽然在上海音乐学院毕业,有了一份在当时人人都羡慕的好工作,但是,事业和工作的成就,并没有带给我真正的平安和满足。内心那种极欲自我肯定却又悲观孤独,成功的骄傲交织着失败的嫉恨,使我的心好像一张茫然寻求答案的纸,却被一枝粗大的黑墨笔不知所云地涂写着。

沮丧之中,我试过佛教,打坐,结手印。我像安徒生童话中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躲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在风雪肆虐的黑夜中,划着一根根的火柴,每划着一根,都惊呼一声:我看见了!我找到了!但那摇曳的火光却刹那间被吞灭在黑夜的狂风之中。

1990年冬,我来到美国,进入克里夫兰音乐学院(Cleveland Institute of Music)学习。三天后,我被带进了学生福音团契。一开始,查经班那种酷似国内政治学习的查经方式,就使我着实暗暗地讥笑了一番,随即又积极加入到发难提问的行列之中。

但是团契的那种温暖,基督徒的那种真诚,却使我难以忘怀。他们忙着帮我安顿住宿,心灵手巧的姊妹每次总不忘了给我预备一个特大的饭盒带回家。这温暖和真诚,是来源于哪里呢?我的心,第一次感受到那盼望已久的家乡的亲切。

我纵然千般万般地抵挡,但我的心却驶向那温暖的故乡。我虽然是蜻蜓点水般地看看圣经,但神的话语却细细点点,润物无声地撒进我的心里。“神的国如同人把种撒在地上。黑夜睡觉,白日起来,这种就发芽渐长,那人却不晓得如何这样。”(《可》4:26-27)

圣经对我虽是模模糊糊的,但《路加福音》23章34节里,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的祈祷:“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实实在在的一字一句击打着我的心──我虽然够不上个正人君子,但也不是江洋大盗,我要得什么赦免?可是每当我回想我所走过的道路,我实在是无颜面对良心的责备和嘲讽。

在我的心里,一个声音越来越强:“求赦免!得赦免!”感谢主的怜悯,在1992年复活节的布道会上,我受洗,成为一名基督徒。

可惜的是信主以后,我心里却仍然塞满了各样乱糟糟的东西──“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并今生的骄傲”(《约壹》2:16)。就像耶稣基督所比喻的那撒在荆棘里的种,“就是人听了道,后来有世上的思虑,钱财的迷惑,和别样的私欲进来,把道挤住了,就不能结实”(《可》4:18-19)。

我一直非常钟爱我的专业,爱到唯它为大,它是我人生的保证和平安,也是我心灵的避难所。我就读的是全美数一数二的音乐学府,也颇受上至校长,下至导师的宠爱。多少个寒冬酷暑,我开着我的大众牌小车奔驰在全美各地,投考各大乐团,执着地决心要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名是我的平安,利是我的喜乐,我要去拼,我要去夺!

可是当我越来越“发奋”地去为我的伟大决心而拼命的时候,我的生活却越来越失去平安:朋友离我而去,婚姻面临危机。我责怪我的运气不够好,我责怪我的乐器不够好,我责怪我用的镇静剂不够好,我责怪我的家人对我不够好,我责怪这个世界对我不够好,我责怪“赐恩典与怜悯的主”对我特别的不好……我如此地恨我所责怪的一切,我也时常怀疑我的信仰。我疑惑的心,就像“海中的波浪,被风吹动翻腾”(《雅》1:6),没有一刻的平静安宁,没有一点点的喜乐。我时常感觉胸口烦闷,好像压着块死沉沉的生铁。我深深体验到生命没有真正与主相连的“基督徒”,活在“只在今生有指望”的日子里,实在是“算比众人更可怜”(《林前》15:19)!

感谢主的怜悯,他藉着在纽奥良──这个美国南方普普通通的城市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机会,为我们一家预备了一个爱的教会和团契。像我这般软弱不配的人,竟得以进入教会的校园团契事奉,使我和我们一家真正在生命上,亲身经历了他奇妙的恩典,他十字架上宝血赦罪的大能。

神也特别感动预备了富有经验的前辈和有爱心的同工,作我们生活的榜样和事奉的带领。神也把爱和温暖重新注入我们的小家庭。我们的儿子已经四岁了,我母亲在1999年来美国探亲时受浸归主,父亲也在2000年底,在美西南新生命福音营决志归主。

1998年9月,因为特大台风的影响,我们一家随同避难的人群前往休斯顿。在台风过后回城的高速公路上,我们的车后轮胎突然爆炸,车子顿时失去了控制,在高速公路上像一条蛇一样地狂扭了起来。是神大能的手托住我们,使我们一家奇迹般地从两辆十八轮大货柜车的夹缝中安然生还。这次特殊的经历,使我们更加敬畏神,更加迫切地想明白,神对我们一家的计划。

在1999年初夏的傍晚,在UNO(纽奥良大学)的“新人活动中心”,我一个人独自坐在边门楼梯上,向主倾心吐意,把我心里这几年来所有的淤积都吐露出来──我的罪,我的软弱,我的疑惑,我的劳苦……

就在那奇妙的一刻,我的心被耶稣基督的爱实实在在地摸到了,《约翰福音》20章24节到29节,那复活的主向多马显现的情景,在我眼前就像一幅画一样栩栩呈现,美得不得了。

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我所有要说的,要问的,都化成了泪水,不停地淌着。我看见主耶稣的血从他手上的钉痕里汨汨流出,我仿佛就是在他脚前那多疑的多马,而我的主对我说:孩子,这血是为你舍的。那一天,那一刻,那奇妙的经历是我永生难忘的。就像一首诗歌唱的:“今我遇见你主,世界不能再吸引我。因你是我生命,我要为你活。”

2000年,我在唐崇荣牧师布道大会上,蒙神呼召,进入了神学院。我一边作神学生,一边工作,实在是紧张加劳苦。但使我们一家更因此感受到主与我们同行。我们愿意把生命交在他手里,过简朴的生活,追求生命的真道,愿主塑造,愿主使用。

 

 

作者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在上海交响乐团任职十年。1994年起任职于圣安东尼交响乐团和新奥尔良交响乐团。现在教会的校园福音团契事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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