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忆
美丽女子罕见疾病
几年前，在台湾时下“电视综艺节目天王”吴宗宪主持的访问节目里看到她──被人们称为“罕见天使”的杨玉欣。那天，我心情正处于黑暗中，生活中的许多不如意堆积在心头，使我对人生、命运、社会充满不满、不平，不明白为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却不被珍惜，为什么总逃不过厄运、苦难，为什么世界如此现实和残酷？
正当我自艾自怜、厌恶人世，杨玉欣那张美丽的脸，突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她有着电视明星般姣好的脸孔和身材，眼神中更透露出罕见的磊落、真诚与安宁。谦卑和高贵在她身上融为一体，令人感到格外美丽而动人。
她先用长笛奏了一曲充满喜气的乐曲，然后在主持人的搀扶下，缓缓在沙发上坐落。
她大约二十七、八岁，在好几年前发现身患一种罕见疾病，是一种逐渐恶化的肌肉萎缩病，目前在医学上还没有办法治疗。她的父母本身都是健康的，但生下的三个孩子竟都患有这个病，令人在叹息中不禁对命运的安排感到不平。
当主持人问她：“你们会不会怪父母？或问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是我们？”她眼里却闪烁着光芒，以一种平静、沉着的态度回答：“这个病的产生，需要两个带有相同基因缺陷的人结合，产生率非常低。我的父母和他们的上一代没有人生这种病，在他们的年代，对遗传学也没有认识。所以他们生下我们，并不是他们的错。”
“我们不会怪父母，也没有人问为什么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家。我们三个孩子会彼此安慰、鼓励。但平时我们各忙各的，我们都有一个共识，就是每个人要承担自己的人生问题，努力面对自己的生活。”
计程车司机的泪水
谈到她积极帮助罕见疾病人士，让社会注意他们，关心他们的工作，杨玉欣表示，在看到那群人所遭受的巨大不幸时，她非常震动，相比之下，自己的遭遇又算得了什么？
她讲述了一件事。不久前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搭计程车去上班。通常当计程车司机看见她时，会关心地问一句：“小姐，你怎么了？”而那天，司机却以一种平常的口气说：“小姐，你生这个病多久了？”
听到他的话，杨玉欣有些诧异，回答了他。他听后说：“你比我太太幸运多了。”他告诉她，他太太患此病已十几年，如今转为肾功能衰竭，病情日渐恶化，剩下日子不多了。
他说：“你知道我刚才出来前在做什么吗？我在家打我的儿子。他得了和她妈妈相同的病。为了让他乖乖待在家，不要乱跑，我打他，把他打哭，他哭累睡着了，我才能出来工作……”
重述这段司机的话时，杨玉欣神情和声音都掩不住无尽的心酸。她又说：“临下车时，我问他，他今天会不会去看他的妻子，他说他晚点就会去医院，他要带她出去散步。我拿出那天身上带的所有的钱，一共五千块，放在座位扶手上，我跟他说：我很想去看你太太，但我很忙，请你替我带她吃一顿饭，好吗？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谢谢，但我发现他坐在那里默默流泪。”
她最后道出了内心的感慨：“这件事让我觉得，每个人在承担自己生命的重担，但在生命里有很多处境是彼此理解的。”
能够讲话就很感激
就是这些别人的苦难、病痛，让杨玉欣充满同情、关怀。而在对他人的关怀付出里，她战胜了自身的病痛、苦难；在为这个世界燃烧自己生命的时候，她心中没有自怜，没有为自己悲伤。反而，她对生活充满热烈的追求，不断学习自己有兴趣的事物，如乐器。工作上，她努力投入她所热爱的与信仰有关的广播节目，也为社会弱势群体谋取福利。
她还奋笔写作，把她对生命的体悟化为美好的文字。她的诗我记下的有两句：“世上有什么留得住，有什么把握的了呢？除了当下，除了付出。”还有两句，不记得是她在电视谈话中说的，还是在她的诗里出现的，我也把它们记下来了：“如果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你愿不愿意帮助那些软弱的人？”
她这么说，这么写，也确实这么做，这么生活。可以看得出，疾病在折磨她，消蚀她的体力、机能。她坐下、站起，都需要人扶，走路时动作一扭一扭，似乎每一步都必须忍受痛楚。
可她脸上永远展现着由衷的笑容。那份笑容给人至为深刻的印象，因为它映在美丽的面颊和残弱的身体上。这份欢乐的神情让人的心灵特别震动。面对主持人的问话：“现在讲话累吗？”她略一思索，认真地回答：“我如果能够讲话，已经觉得真的很感激了。”
坚强意志温馨世界
对于她的病情，她是清醒的。问她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未来，她沉静、坦然地回答：“对于未来，无论是瘫痪也好，内脏衰竭、停止也好，我想我们心里都有准备。”
但我听了心里仍然止不住一阵刺痛。如果无情的病魔继续摧残她的身体，并终将有一天夺去她的生命，我会心痛、不忍，并会为这个世界失去一个这么美丽、这么美好的灵魂而痛惜。
可是，当我再次凝视她充满喜乐和感恩的面庞，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那份坚强、和喜悦。
是啊，世上确有无数不幸的人、不幸的遭遇，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也时时经历着大大小小的挫折和伤痛。但是，在人们努力承受生命的重担，自强不息的精神里，你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勇敢的力量。这是一股征服困苦，化解不幸的坚强的意志力，感受着这样巨大的力量，你能不激动，不振奋吗？
同时，面对人们相互的关怀，面对无私的友谊，面对人世间温馨的画面，我们也会受到鼓舞。人性中的美好、善良，不仅帮助我们度过生命的困境，更让我们时时刻刻感受到，这是一个有爱的世界，一个不孤独的世界，一个有希望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的生命是具有美好意义的。怕什么苦难呢？或许正因为有苦难，我们的生命才显示出它可贵的价值、它的情义、它的光芒吧！
在节目开始介绍中，得知杨玉欣是一位基督徒，虽然她没有在节目里谈论她的信仰，但从她始终流露出来的喜悦中，我感到她实在地将上帝给予人类最珍贵、美好的东西──对生命的爱与感恩──向我们传述、表达了。
节目结束了，我关掉电视。我原来不平的心早已平静了，坦然了，但我心头另有了什么，那是杨玉欣写的诗句，我在心中不断回味这富有智慧的话语。
“世上有什么留得住，有什么把握得了呢？除了当下，除了付出。”
作者为江苏南京人，自小随父母移民到北美。1997年毕业于加拿大滑铁卢大学（University of Waterloo）。现居多伦多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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