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的思念如水清凉

今夜，我的思念如水清凉

 

那时，我只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文/慕溪

 

今夜，是新年第一天。我在嵊州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山村，以溪水为砚，月光作笺，流水为墨，写我，对你的相思。

 

   但问家何在

总忆起儿时，那段糟糕的岁月，因为有你，不乏乐趣与感恩。如果没有你，我定是满含怨恨；如果没有你，我必不是我。父母说全是为了我，便抛下我离家出外打工，留我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嗜书如命的爷爷，重男轻女的奶奶。而后，你突然降临，如同你惊天般突然消失一样。

我们一起作伴玩耍，一起看那我看不懂的书，有时也一起挨饿，甚至一起被嫌弃。中国农村总存有一个听起来光明正大的传统——重男轻女。于是，我们儿时所经历的一切，只因我和你都是女孩。长辈可以理直气壮地不重视我们，甚至忽略我们的存在。

总忘不了每次被奶奶凶骂过后，躲在你怀里委屈地哭。那时的我，觉得有你，真好。

你在我开始偷家里的东西时，出现了；在我开始不愿跟人讲话时，出现了；在我觉得自己很多余时，出现了。此刻，回想起来，你就像上帝派来保护我的天使，来纠正我即将扭曲的人生。

你上学的日子里，我则喜欢躲在爷爷的书房，看着你曾翻过的书，等待你放学。爷爷的书房，是家里唯一让我觉得宽慰、轻松、自由的地方，没有奶奶嫌弃的目光，只有书。而后，你上中学了，我也上小学了；你上高中了，我还是小学生。有一天你回来，告诉我你想追求一个信仰，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何为信仰，只是握着拳头说，你追求什么，我就在你后面紧紧跟着，决不允许你离开。

现在想想，那时，或许母亲在我心中的地位都不如你。后来母亲怀了弟弟，回了家；而你，也因为住校，我们之间见面少了，来往淡了。

 

   再问心何在

初一那年冬天，因着小弟的出生，全家人的关心都集中到他身上，我开始慢慢地自闭。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我不愿意跟人讲话，每天总想着我是多余的，没人爱的，我将自己的心圈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除了你，我没给任何人开过门。

某一天，你归来，带我去了教堂，那是我第一次走进上帝的世界：那里有不一样的氛围，不一样的朋友，不一样的目光。我开始迷上那里的人，那里的环境，甚至那里的美食。我期待周末你归来，好带我去那个世界。

和你在一起，你教我唱诗歌，给我读曾帮助过你的圣经话语；我喜欢听你祷告，喜欢你祷告时安静的样子。那个时候，在别人看来，我是自闭的，但唯独在你面前，我是开朗的。你就这样一步步地带我走入上帝的世界。

我试着努力看圣经，跟上帝倾诉。一个人读经，一个人祷告，一个人敬拜，一个人灵修。在这独自一人的信仰中，我不知不觉地开朗了，周围的朋友也慢慢变多了，甚至开始有了青涩的恋爱，虽然只是放在心里的恋爱。

然而，在我慢慢向这个世界开启心扉之时，你突然消失了。一场车祸，让你在某个凌晨突然从我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之前毫无预兆。身边的一切都没变，只是少了你，唯独再没有那个爱我、疼我、温暖我的你了。

那时，我只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最关心我的那个你，那么善良的你，上帝都弃之不顾，任由死亡硬生生从我身边将你剜走。

我朝上帝发火，为你哀伤。我不再读圣经，也不再祈祷。我开始转向自己寻求答案，但我发现没有答案，我便陷入更深的痛苦与怨恨中。那种平静、从容的信仰不再栖居于心。几周，甚至几个月，我都挣扎在这种怨恨中，好像生活唯一的光亮寂灭了，我再次回到一个人的世界，生活变得孤寂、空虚，也开始让我难以忍受。

因为无法接受，所以一遍遍的责难、质问，但上帝似乎沉默了，没有给我任何答案。

 

   落花透芳馨

“除了我之外，你不可有别的上帝！”（《出埃及记》20:3）在你去世一年后，我再次拿起圣经，竟然先翻到这一页，我泪流满面。

因为你，我寻求到了上帝；因为你，我开始追求信仰；因为你，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你，我的人生充满了色彩。

但是，不知不觉中，我把你当成了我的上帝；亲爱的姐姐，不知不觉中，我竟全然依靠你。上帝召你回家，因为你已经把我带到了他的面前，让我认识了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你对我的重要不言而喻，但他却必须成为我生命中唯一的主。

你的离开，成了我信仰的转折点；这确实是一场痛苦而华丽的蜕变。

这一生，我得到了上帝给我的两次机会：一次作为女孩，我选择了忍受；一次作为接受上帝之爱的人，一年后选择了承受你离去的事实。

没有你的时光，上帝的救赎之爱让我渐渐明白，一个人，生活起点的高低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人关心。如果失意潦倒，周遭的人仍支持你，关心你，鼓励你，证明你这个人是贫而不困，仍有翻转局面的余力。有这样的支持，就算荆棘满地，遍体鳞伤，仍可以继续走下去。

如今，你去世已6年了。在这6年里，自闭的我走出了自己的世界，结交了很多新朋友，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坚定了信仰之路。

如今，我可以平静地思念你。

 

   澄净天地新

今夜，山空月明，一切都已澄净。执笔只是一种清凉的欲望，无关悔恨，无关悲伤。我只想再次念起你，静静探视自己内心的回忆。这回忆像散落在时光里的生命碎片，一念起你，它们就集结成册，告诉我，曾经的岁月里我有你，现在的时光里我有他，我大可以感恩且欢欣。

我虔诚地掬起一捧水，细细地咀嚼其中的甘与苦，为你写下细语微言：

 

重浊的，弥漫的喧嚣

在这里止息

一扇掩闭的门即将打开

一片淡黄且溢香的月光

擦肩而过

镌刻于心头的誓约

不会风化为碎屑

让我伫望成永久的祝愿与思念

永久地

将你存于记忆的长街

 

今夜，我想写一封信给你，信里只有8个字——“风雨如晦，鸡鸣喈喈”。你一定会明白,我是在问你，会不会在风雨如晦的黄昏夜来到我的梦里。因为我亲爱的姐姐，我要告诉你，你用自己的爱换来的我，正踏踏实实地走在跟随上帝的窄路上，思念、感恩之泪滴在心上，浸染安详……

 

 

 

作者现居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