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好—文/甘心(图片来源网路)
忽然,一股强烈的内疚感、不安,充斥心头,过往的画面历历在目┅┅
稚子抱憾
我来自马来西亚的森美兰州。家乡是一座群山环绕的小镇,约10万人口,以华人爲主。
我天生弱听,自卑心重,所以朋友寥寥可数。我的性格易怒、嫉恶如仇,又自视清高,无论何时,我都以粗鄙、原始的手段保护自己。一些同学因此被我唬倒,不再惹我,但也有人以更锐利的方式对待我。
我的家,是让我痛不欲生的地方。同一个屋檐下的家人,是我最亲的陌生人。我家人就是有这种本事,短短几句,一针见血,让我不断感受到锥心刺骨般的痛。
终于在我15岁时,一天下午,不堪母亲的挖苦、讥讽,经年累月的隐忍怨愤一发不可收拾,抓起包袱冲出家门。
我顶著毒辣的太阳,提著笨重的大袋子,在路上奔走。等到挥汗淋漓,站在路边稍息,公车亭就近在眼前时,却发现母亲早已开车尾随,她一把扯回我的行李,再把我狠狠抛进车里。
我16岁时信了主,听牧师说,上帝的祝福会临到信他的人身上。祝福?这不是我最需要的吗?我于是使劲地催父母信主。催得急了,换来父母的斥喝∶“你信教信得太迷了!”最後我真的很累了,从此封闭心门。
我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别扭。我努力模仿那些仪态大方、表现亮眼的同侪,从谈吐到服饰,冀望得到他人的欣赏、青睐,但东施效颦,反成了人家眼中的笑话。然而我认定,我不能在别人面前做自己,没有人会接受我。
在交上SPM(高中考试)最後一场的考卷後,我头也不回,骑著电单车飞驰出校门,心里狂啸著∶
“我绝对不会怀念这个烂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伤城自醉
2001年3月初,我来到雪兰莪州的新纪元学院(New Era College)。
我的很多“第一次”,都在学院开始──第一次当课外活动的秘书、财政、执委┅┅我很享受学院的生活,自由自在,从没想过家。
我在外是开朗、活泼的活跃分子,对很多事情都有决定权;回到家,我却仍是做什麽都会挨駡的孩子,无法向父母分享我的得失与感受。因爲在家里得不到,我开始在外寻找愿意聆听我心声的人。
我在学院先後展开两段感情。初恋,最深刻,受创最重;第二个男友,见面两、三次就开始恋爱,又很快就分开。我虽信了主,却没有灵修、祷告的习惯,所以信仰基础根本不扎实。这两个男生都是非信徒,我也无所谓。
他们俩的成长背景、性格都截然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爱看色情电影。他们不但喜欢看,还时常勉强我陪他们看,更对我毛手毛脚。起初,我不肯看,但我很快就变了┅┅
我的精神、心灵大受污染。我完全没有平安、喜乐。我很清楚,我在做上帝不喜悦的事。然而我无法回头。我心中只有爱情,其他的我不考虑。
这两个男生一直对我说,所有男生都是这样的,都做这样的事,而我,是“太过保守的异类”。他们说什麽,我都相信,因我相信我最爱的人不会“害”我。
庆幸的是,我有自己的底綫,始终能保住清白。尽管对方软硬兼施,第二个男孩更使出美男计,不时来色诱我,我都不妥协。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天父怜悯和保守我。
寒彻身心
完成3年的文凭课程後,我于2004年8月飞抵北京,在中国人民大学插班,开始爲期2年的中文系学士课程。
跟家人僵硬的关系,始终没舒缓过。到了北京,那冰天雪地的冬季,让我时时刻刻觉得彻骨寒冷。我常流著泪进入梦乡,我认定上帝早已忘了我,更别说祝福我和我家人了。
我四处游山玩水,努力结识新朋友。终于有一天,有个理想的对象出现了。
这男生英俊高大、体贴多金。他很尊重我,愿意陪我散心,与我以往交往的男生有云泥之别。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公主,值得重视、呵护。不过,他不是基督徒。我可管不了这麽多!毕竟,像我这样软弱、平庸的女孩,很难有机会嫁给条件好的基督徒。
这要命的浪漫,再次成了我的网罗。结果这段感情还没真正开始,他就回国了。我彻底失落,开始放逐自己。加上跟室友的冲突,我的自信崩溃了┅┅
两年的日子就这麽虚度了。回国在即,我诚惶诚恐,努力探索前方的路,只是茫然,从未如此强烈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及残酷。如果生命的意义不过尔尔,那我拿什麽来面对明天?而且,我爲主、爲自己做了什麽?我悲从中来。在泪水里,我匍匐来到主前,虔诚忏悔。
都有定时
我回国不久,父亲就患上了鼻咽癌,後又诊断出喉癌。我和父母、手足之间的磨擦仍不断,但苦难把全家紧密连接了。
人很奇怪,有些事平时不会记得,但在非常时期,却会涌上心头—比如小时候,父母在我生病时抱我看医生,在我睡觉时替我盖被,在我得奖时爲我开心┅┅
又如我在外求学期间,我哥哥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3天3夜。出院後,因大脑受损,留下了後遗症,动作也不大利落。可是妈妈爲了不让我担忧,要所有亲友对我保密。
无论如何,我对生我、养我、育我的母亲,态度实在太差了。
记得在北京,有一天,我在房间里对著桌上一堆参考书,埋头苦读。忽然,一股强烈的内疚感、不安,充斥心头,过往的画面历历在目,清晰地播放在眼前。此时,有声音对我说∶“现在要爲你母亲祷告。”
我看著眼前的书,心想∶“先让我读完这几页,再祷告吧!”那声音不断催促,我的心忽然一阵剧痛,讶异著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我慌了,顾不得抹去脸颊的热流,推开椅子,走向窗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哭有时,笑有时┅┅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箴言》3∶1-8)现在到了我和母亲彻底和好的时候了吗?我不知道。然而我再一次,爲上帝赐给我的母亲深深感恩,是我不配。
我脾气不好,灵命幼稚,无法向家人有力见证上帝的大能和恩典。然而,天父早已赐下宝贵的应许,“我造就你必不忘记你”(参《以赛亚书》44∶21)。
我相信,未来正等著我去开拓,神会与我同行。
作者现居吉隆坡,爲马来西亚基督教杂志《南钟》助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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