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中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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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调》追寻的主题包括了:革命的追寻,人性的追寻,环境中的追寻等。

 

文/周小安

 

最近我去中国,在候机大厅买了一本中国小说学会和齐鲁晚报社主编的《2004中国小说排行榜》。我被其中一篇中篇小说深深吸引。这个中篇名为《米调》。

“米调”,是小说中主角的名字。小说描写了米调从1966年至1996年所走过的30年。虽然我对这名字百思不得其解,是“迷掉”的谐音?但仍不由自主地被这位人物所吸引。

我想这种共鸣并非偶然,也许是因为米调这人物、小说的作者,以及我,是生长在中国大陆的同龄人。虽然各人的经历有所不同,却共同走过了一个时代。

作者在小说中说:“陶渊明说:误落尘网中,一去30年。张爱玲说:隔着30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30年是一道坎儿。30年是一个劫数。30年算一个时代。我不知道,30年塑造出来的米调……米调的30年,是否是一个全然的谬误?”

的确,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啊!其间所经历的,是何等的巨变啊!是这共同走过的30年,把我和这篇小说联系在一起,产生了心中的慨叹。

 

《米调》的反思

 

《米调》的作者苏炜,任教于美国名校耶鲁大学,是典型的学者型作家。他1953年出生于广州,“文革”期间曾下乡海南岛十年。1974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笔名阿苍。1978年作为“文革”后第一批大学生,进入中山大学中文系就读。大学毕业后赴美国留学,获洛杉矶加州大学文学硕士,并在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中心担任研究工作。1986年,回国工作,任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1989年始定居美国。现为耶鲁大学东亚语言文学系高级讲师,专事中文教学。

他的长篇小说《迷谷》和中篇小说《米调》,于2004年连载于《钟山》杂志上,引起读者和批评界的关注。而《米调》则被中国小说学会,评选为2004年中国小说排行榜上,最佳十部中篇小说之一。

按照南昌大学当代文学研究所所长公仲教授的评论:“小说就是写米调此人30年来奇特无比、惊心动魄、叱咤风云而又情意缠绵的传奇故事。‘文革’时期,他是个打、砸、抢、烧、杀几乎什么都干过的‘风光一时’、‘大名鼎鼎’的‘铁血’人物。往后就是被通缉、逃亡、越境、加入缅甸克钦帮──缅甸共产党分支,参加‘世界革命’的战斗。由于‘内讧’、被放逐山野,过起与狼、蛇共舞的‘茹毛饮血的日子’。往后,做苦力、打散工,甚至乞讨,后又被当年‘战友’下毒……

“米调历尽沧桑、饱受磨难,最后,终于成为了一名大沙漠的探险者,敦煌丝路的导游者和自然生态的环保分子。”

围绕着米调这30年经历的另一条主线,“是写米调与(其女友)廖冰虹一对恋人在‘文革’中冲冲杀杀,而后又在大漠中寻寻觅觅的哀婉、凄凉、动人的爱情故事。

“米调与廖冰虹昔日在红卫兵的年代,他们并肩‘战斗’,在后来的‘203’组织中,他们又是生死与共,后巧遇在云南山寨里,他们更是爱得死去活来。他们誓言,要把婚礼‘留到可以真正写下中国公社胜利的诗篇的那一天吧’。此后就天各一方,各自放逐了。可随着放逐时间和地方越漫长、越遥远,彼此思念、爱恋的情感越浓烈、越急迫,于是又开始了一场在大漠孤烟中的你追我寻。”

虽然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但作者的构思和文笔却极富深意。小说采用了第一人称手法,“我”──麦克──一名海外学子,在大漠浩瀚的丝绸之旅掉队,先后巧遇了廖冰虹和米调。通过短短几天之内的接触、相处和对话,在荒漠中安营、跋涉、遇险种种经历,把故事托出。

公仲教授认为小说的主题和作者的创作意图,是“反思和批判“,他指出:“小说的哲学意义就在于,作者试图通过解析米调的人性基因,来破译当代文明空白之谜的深层社会根源。人性异化与文明空白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是‘异化’导致‘空白’,还是‘空白’导致‘异化’?作者已经抛出了这个谜面,谜底就让给大家来思考了。”

 

人生的追寻

 

我个人的看法稍微不同。我认为,《米调》的创作意图和哲学蕴含,虽包含了在社会、思想、文化、人性等不同层面的反思和批判,却不限于这种反思和批判。

这首先是因为,小说全篇共21章,其中只有五章或六章是回忆过去的文字(这些文字具有反思性和批判性),占全书总字数的四分之一左右。其它的十五、六章,则主要着墨于作者与米调、廖冰虹在茫茫大漠中相遇、相识、对话和追寻。其中还有大量的篇幅,专门描写他们在大漠中的安营、跋涉、遇险和经历(这些描写不太含有反思性和批判性)。这样看来,反思和批判并非小说的重心。

其次,即使是小说中具有反思性和批判性的部分,也不纯然是反思和批判。若说它们是探索和寻问,似乎更恰当一些。

基于上述的考虑,我认为,小说的纲领性主题是追寻,是有深度的追寻,也是有批判的追寻。小说的思想深度,正是由这种追寻的深度所决定的。

《米调》追寻的主题包括了:革命的追寻,人性的追寻,环境中的追寻等。追寻的主要人物:廖冰虹是爱情的追寻者,米调是执着的追寻者,“我”──麦克──是批判而又迷茫的追寻者,也可以说是现实主义的追寻者。

小说的精心设计体现在:小说中的三位主角是不同层次的追寻者,小说的主题也涵盖了不同层次的追寻。而大漠荒原的背景,在小说中起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既展示了一种文学意境上苍凉的美,又体现了哲学蕴含上存在的虚无。藉着这三位追寻者在大漠孤烟中的互动与对话,追寻的主题一层层的展开,小说思想的深度也一步步加深了。这也许就是作者的匠心独运吧。

 

神对人的找寻

 

在回味《米调》中的人物在大漠中追寻的种种经历时,我不禁想到圣经所记载的一系列的故事,那是耶和华神对人类的找寻。我心里有一种越来越强的愿望,希望《米调》中的人物、作者和读者,也能够听到这些故事。

如果说,《米调》的纲领性主题是人的追寻的话,那么,圣经中纲领性的主题就是神的找寻。这种找寻从伊甸园就开始了。《创世记》3:8-10记载:“天起了凉风,耶和华神在园中行走。那人和他妻子听见神的声音,就藏在园里的树木中,躲避耶和华神的面。耶和华神呼唤那人,对他说:‘你在哪里?’他说:‘我在园中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害怕;因为我赤身露体,我便藏了。’”

“那人”,就是人类的始祖亚当。

从这段经文里,我们可以发现人内心最深处的矛盾及其根源:一方面,人由于罪咎感和羞耻感,而惧怕神、躲避神;另一方面,在人内心深处,又想要寻找一个比自我更伟大的目标。显然,身为人类,我们只有同造物主保持良好的关系,明白自己被造的目的,以及目标时,才能找到生命的意义。对人类来说,“躲避神的面”,无疑意味着放逐、漂泊、无家可归。

“人啊,你在哪里?”这个神对人的呼唤,自伊甸园发出以后,就延绵不绝,一直回响在整个人类历史之中。耶和华神一直都在寻找人——亚伯拉罕便是神看重的一位。

据研究圣经的学者说,圣经《创世记》前11章是一个序幕,它正式的开场是在第12章。那时,亚伯拉罕已经75岁,耶和华的呼召有一天临到了他,对他说:“你要离开本地、本族、父家,往我所要指示你的地去。”(《创世记》12:1)亚伯拉罕凭信心响应了神的呼召,从而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也改变了人类历史的进程。他因此成为“信心之父”和“多国之父”。

直至今日,世上三大宗教的信徒,都仍然认亚伯拉罕为父,这些人占了人口的一半以上。犹太教,伊斯兰教的信徒,是按血缘而为亚伯拉罕的子孙,而基督教(广义)的信徒,是因信而成为亚伯拉罕的属灵意义上的后裔。

与当年神呼召亚伯拉罕具有同等意义的,是大约二千多年以后,耶稣在加利利海边呼召他的门徒。那个呼召同样改变了门徒的一生,也改变了人类的历史。今天,全世界都以耶稣的诞生作为公元的开始,全世界都以纪念耶稣复活的日子作为礼拜天,而且,有20亿人成为耶稣的信徒。不管人是否愿意、是否赞同,事实是,整个西方的现代文明被基督信仰所塑形,而且这信仰正在越来越深入地影响着全世界每一个民族和国家。

 

人对神的回应

 

回应造物主的呼召,是人类生存的最根本原因,是人类存在意义的最终源头。若离了这样的呼召,所有的追求,无论共产主义、科学、民主、教育、人道主义、文化、各种宗教,都会以失望告终。任何缺少神呼召的事物,都无法建立及满足人类对于生命意义的真正渴望。

圣经第一次提到“爱”,是在《创世记》22:2:“神说:‘你带着你的儿子,就是你独生的儿子,你所爱的以撒,往摩利亚地去,在我所要指示你的山上,把他献为燔祭。’”亚伯拉罕献以撒的故事有两面的象征意义:一是作为我们奉献的榜样;二是预表基督的十字架。

在这里,神要试验亚伯拉罕的信心和爱心。神要试验亚伯拉罕究竟是否爱神超过一切。所以,神要试验亚伯拉罕是否将他所爱的以撒献给神。如果亚伯拉罕愿意献以撒,就表明他对神的爱是真实的。

亚伯拉罕是在摩利亚山献上以撒的。据学者考证,摩利亚山就是今日的圣殿山,以色列的圣殿就盖在那里。在地形上,摩利亚山是一座长条型的山,圣殿山和各各他山,各占这座山的一部分。有如人的头部,圣殿山位于额头的部分,耶稣钉十字架的地方、各各他山,则位于眼睛的部分。也就是说,在摩利亚山的这一边,亚伯拉罕把以撒献上了;在摩利亚山的另一边,神把他的儿子钉在十字架上了。

这只是一个预表:亚伯拉罕预表我们的神,以撒预表基督。我们在这里看见一幅图画:当圣经第一次启示神的爱的时候,就借亚伯拉罕献以撒的故事,来预表神为犯罪的世人舍去自己独生子的大爱。

你要知道什么是爱吗?《罗马书》第8:32说:“神既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为我们众人舍了……”你看﹗这就是摩利亚山的故事的回响。上帝为着你和我的缘故,他不惜牺牲,他没有爱惜自己的儿子,为我们众人舍了。这就是神的爱。

神这样爱我们,把他的独生爱子也给了我们。他也期盼我们以同样的爱来回应他,所以他要我们把自己全然献给他,全心地爱他——因为,他全心地爱我们。

寻找生命目标,是我们身为人的最深刻的问题。对每个人来说,真正的目标是:知道我在此生要做什么,以及,为何而做。用丹麦存在主义哲学的先驱克尔凯郭尔的话说:“重点是发现一个对我而言是真理,我能够为之而生、为之而死的理念。”事实上,只有人类的创造者对人类的那种不舍不弃的爱,只有万有的主宰、圣洁全能者在基督里所启示的救赎、牺牲之爱,才是我们每一个人能够为之生、为之死的人生目标和动力。

遗憾的是,任何一个读《米调》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小说中的所有人物,都不知道这生命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他们之间对此问题也少有共识。

小说所刻划的这一幅生存景象,难道不是当今人类的真实写照吗?愿上帝天父的呼唤得着人心灵的响应,而人只有在这样的响应中才被重生,大漠中的追寻才得遇真理与生命。

 

作者来自湖南,加拿大理论物理博士。现居加拿大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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