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玫姗
我静静地凝望着窗弦外地白云,飞机正穿过云层,带我回故乡,探望年迈的老父。在加拿大生活的八年和在美国生活的十年中,我很少有时间像现在这样静下来,回忆,思考……
记得七年前的一个深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是二哥打来的电话,说妈妈很想念我,希望我能早点回去。
直觉告诉我,一定是妈妈病重了。我一夜未合眼,第二天便开始准备回家的行程:通知公司、买机票……在外国生活,最怕的就是这一幕:忽知父母病重,自己却远在异地他乡,虽有牵挂之心,却什么也帮不上。
心慌意乱之际,幸有教会的牧师、兄弟姐妹,为我和我的妈妈祷告。每当我回家,在门口看到兄弟姐妹悄悄送来的盒饭,真是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在飞机上,我为妈妈祷告,希望她能战胜病魔,我感谢主给了我一个好妈妈。妈妈出身于福建莆田一个小商人的家庭,50年代初毕业于厦门大学。为了援助东北三省,她甘愿从气候温暖的福建,远赴寒冷的吉林,从事农业科学研究,并在那里结识了我父亲。随后她又到黑龙江,援助新开发项目。
几十年中,妈妈兢兢业业地做好本职工作。不管是什么政治年代,她都未曾放弃过科研事业。文化大革命期间,她被批为“只拉车、不看路”,下放到农村。她把科研工作也带到了那里,将一个穷山沟,变成了一个肥沃、丰收的大粮仓。
当我们离开农村回城市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送行,很多人留着热泪对我妈妈说:“是你改变了我们这里的贫穷、落后……”车开动后,很多老乡还恋恋不舍地跟着车跑。
妈妈与我爸爸一起,培养了30多个大豆新品种,并且开创了大豆辐射育种这个新领域,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用这种方法培育大豆新品种的人。
妈妈不仅事业有成,而且她为人谦虚、和善。她在外是全国政协和人大代表,在家是个尽职的妻子、母亲。爸爸年轻时伤了腰,所以家中的重活都是妈妈来做,她从不叫苦。妈妈为我们创造一切条件学习,我们三兄妹在她的鼓励和帮助下,都考进了大学。只有小学文化水凭的大哥,是妈妈亲自辅导考上大学的。妈妈是一个只知道奉献,不知道索取的人。
妈妈有一个秘密,就是她是一个基督徒。她中学上的是教会学校,并且信主、受洗。这也是她在人生道路上,遭受很多挫折,都能坚强地走过来的原因。她对我说过:“信主便能得到永生!”她内心有主同在。
我回到家时,大哥、二哥已在楼下等候。当我看到他们带着黑纱,我便知道妈妈已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是多么希望能再见到她,再说一声:“我爱你,妈妈!”
做为儿女,我们永远没有准备好父母离开我们的那一刻,那是痛心疾首的。但我也清醒地意识到,妈妈是回天家了。我安慰哥哥:“妈妈是去一个美好的地方,在那里她辞去了世上的辛苦。她有主的爱、平安和喜乐同在!”
这是我的真实感受。妈妈对我说的那句,“信主便能得到永生”,是此刻对我最大安慰。
家里人选在我回来的第二天,为妈妈举行葬礼。这是我平生参加的第一个葬礼,却是妈妈的。葬礼上,有妈妈的好友、同事和家人共五百多位。我与亲人手拉着手,为妈妈祷告了二十多分钟。我异常的镇静、平稳,我知道美国教会的兄弟姐妹一定在为我祈祷,我深信妈妈已在主的怀抱中。
妈妈的葬礼过后,我在家待了一个月。我陪伴着爸爸,帮助他从伤痛中走出来。不过我知道,我在家住的日子有限,真正能陪伴和帮助爸爸,只能是神。所以,妈妈过世的第一个星期天,我提出带爸爸去教会。想不到一向反对去教会的爸爸,竟然同意了。
他走进教会,听见圣乐,顿时热泪滚滚。我想是圣灵和主的爱,感动了他的心。妈妈过世时,我不曾看见他流泪,他把痛苦埋在心里,但此时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此后,他每个星期天都去教会,最后接受了耶稣作为他的救主。我想,这是我作为儿女,能给老人最好的礼物了。
大团大团白色的云朵,从飞机下悠然飘过。我不禁合起双手,为老父亲祷告……
作者来自哈尔滨,现住加州,从事分子生物学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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