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潘彼得

 

文／谈妮

 

流行乐之王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the King of Pop），陨落于2009年6月25日。

立时，对他所有的诋毁、嘲讽都暂停了。除了他的死因、遗嘱，和对他事业成就的追溯外，人们讨论最多的是他的心灵、品格与梦想。彷佛人们在震慑于死亡的威严与不可逆之余，不自觉地重新调整了人生的优先次序，寻求更多的庄重与诚恳、了解与接纳、肯定与认同。此时，知己与仇敌、同盟与对手、亲族与异乡、街坊与陌路，都因为死亡而站在同一边了。

 

梦幻岛与潘彼得

 

迈克尔的财务状况，仍是媒体最关心的。他的资产中最负盛名的，是位在南加州圣塔芭芭拉县（Santa Barbara County），占地约2,676英亩的梦幻庄园（Neverland Valley Ranch）。

这个庄园的名字，是迈克尔在1988年买下庄园后，根据美国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潘彼得》（Peter Pan，又名《小飞侠》）取的。在这个故事中，潘彼得是个会飞翔，勇敢、机警、负责，有领导力，心思简明和直率的阳光型男童。他有个特点，就是拒绝离开梦幻岛、拒绝长大，以逃避成人世界的复杂。

“梦幻庄园”因此被解读为，是迈克尔对梦想的追逐，以弥补心灵深处的缺憾：他所缺少的正常童年、安全感与爱。或许，认同潘彼得，是30岁的迈克尔，对自己五岁就走上舞台，生活中只有不断的练习和旅行演出，没有正常的学校生活与课外嬉戏，被迫过早成长且被利用的最大反弹。

迈克尔的父亲，成长于大萧条时代，一直在穷困中，在以肤色界定人的社会中挣扎。当他发现几个儿子有音乐天分之后，就开始用无情的鞭策，对他们严苛训练，期望藉助孩子在舞台上的表现来改善生活。

小迈克尔很快展现出歌唱和舞蹈上令人惊异的天赋，他的音色、技巧、能量、节奏感和肢体的表达，都是浑然天成。可是谁知道这个笑容纯真无忧的可爱男孩，却有个渴望被父亲珍爱的悲苦灵魂。

很多人追悼迈克尔，是因为他的作品伴随着自己的成长：不仅是70后、80后，还有60后与50后，甚至90后，都有可能是看他的《新绿野仙踪》（The Wiz, 1978）录像带，和3D电影《伊奥船长》（Captain EO, 1986）长大的。

 

充满忧伤的世界

 

在迈克尔最爱的潘彼得的故事中，也并不是只有幸福、快乐与安全的，里面还有一个随时追逐着潘彼得，要置他于死地，冷酷、贪婪、狡诈的胡克船长。即使是潘彼得，也无法躲避这种伺机而出的攻击。

所以，梦幻岛无法成为永恒的避难所。当然，怪罪父亲也并非解决问题之道。迈克尔开始为自己及其他的受伤者寻找出路。他带着使命，跃过邦族的界限，以《四海一家》（We Are the World，又名《天下一家》），为非洲饥民筹款；他在《童年》（Childhood）中，替所有被冷漠拒绝的孩子请命：“在你论断我之前，请先努力试着爱我。”

他逐渐明白，这是一个充满忧伤的世界，只有爱才能医治（Heal the World）。他以自己的经验为例，在公开的演说和文章中，指出施暴者需要“无条件的爱”来改变自己，而受创者则必须借着“饶恕”，来自我医治，得到自由，并在新的爱的关系中遇见上帝。

迈克尔想正视过去，想象伊奥船长一般，使造成世界刚硬、丑陋的强权，转化为高贵、优雅的和谐。他不但希望将自己从不堪的过去中释放出来，也希望释放其他被禁拘的灵魂。但他不曾料到，死亡如断弦般，立时休止了他所有的努力，让一切都像天际一道彩虹，“消失太快”（Gone Too Soon，他的名曲）。

两千多年前，这世上也出现过一位魅力非凡的“超级巨星”，他开风气之先，视贱民为“人”，无需遮掩伪装。在所到之处医治疾病、释放心灵、满足饥渴。他拒绝了众多的追随者要拥戴他为王的要求，更在一夕之间，饱受被出卖、否认、抛弃之苦，饱受羞辱与凌虐。

他以神子的身分，承受人类前所未有的黑暗。在断气之前，他也经历与父亲隔绝的锥心痛苦：“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当群众以为他所宣扬的天国福音将随死亡一同消逝时，他竟穿过死亡回到人间，饶恕昔日抛弃他的追随者，并赋予他们翻转世界的任务。

他“无条件的爱”，和亲历死亡污秽的牺牲，真的改变了世界，改变了人心。

在迈克尔的丧礼中，莱昂纳尔‧里奇（Lionel Richie）因此唱到：“父亲，帮助你的孩子免于堕落……教导他们彼此相爱……因为耶稣是爱……我们必须走过试探，因为耶稣的爱和智慧是我们的帮助……他的话，是我们的拯救。”（Jesus is Love）

 

他已经永远离去了

 

与迈克尔合演《新绿野仙踪》的黛安娜‧罗丝（Diana Ross）唱到：“你知道你去什么地方？当你身后已经没有敞开的门的时候，你得到你所希望的吗？”

不是每一个人的童年都悲苦，许多人确实有一段快乐、满足的黄金岁月，如罗大佑的那首《童年》，有着池塘、榕树和知了，盼望毕业，盼望长大。但当人真的长大了，在面对人生的凄苦、生命的终极时，又会回过头来寻找童年，而此时通往童年的，却是一道永远封锁的门。

迈克尔．杰克逊始终相信，他的天赋和成就是上天的恩赐，他认为若没有无条件的爱和完全的接纳，无论在现实中获得多少金钱与名气，最终还是会落入虚空之中。

梦幻庄园美丽依旧，但你若要去寻找潘彼得，他已经永远离去了。

 

 

作者为《海外校园》特约咨询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