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正
几天来，整个纽约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群体效应中，人人都在热烈地讨论一个话题 不是流星落下来砸死人，因为根据科学家计算这种情况发生的机率为千万分之二。人们正祈望另一宗机率仅有千万分之一的事件发生：“乐透”（Lotto）！
尽管钱袋冷冰冰，然而情欲却热辣辣！当头彩的数额几天之内由四千万美金一举跃居至七千万，最终达七千八百万之钜时，“乐透”之病毒瘟疫般地感染了几乎每一个人。一向冷漠自傲的纽约客（New Yorker）再也沈不住气了。人们纷纷放下平日唯我独尊的臭架子，涌向各“乐透”销售点，排起长龙抢购彩票。人群中，绅士和流浪汉并肩，老板跟雇工派对，警察与盗贼为伍。一时间不论个头大小、贫富贵贱、男女尊卑、懦夫勇士，人人慷慨解囊，个个挥金如土。“机会面前人人平等”这一美式信条再次得到实践的检验。民主政治亦让路给“淘金热潮”，因为“乐透”已首次取代共和民主两党的州长竞选消息而成为各大报纸电视的头条新闻。至于象头是否对驴嘴，很抱歉，就暂时请郭谟（M.Cuomo）①和帕德基（G. Pataki）②自己去处理吧。
“如果你中头彩，第一件事你将做什么？”无孔不入的记者在长龙中采访。此时此刻，就是最吝啬的人也会许下宏愿夸下海口。自然，答案是五花八门的，可有以下几类：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到佛罗里达州玩它一个星期。”——一般型。
“我将搬到长岛去住，再买一辆跑车！”——想像力缺乏型。
“我将用这些钱来帮助我的邻居，解决他们的问题。当然，还有我自己的问题。”——超然型。看来像是位君子。
“我将远走高飞，越远越好！”——浪漫型，和他的年龄一样。
“嘻嘻，我不告诉你。”——矜持型。美丽的西班牙女郎一撩披肩长发，妩媚的微笑就像天边的彩霞一样不可捉摸。
“我……我要……。”思维障碍，口齿不清，属老年性痴呆型。老太太手中挥舞着一圆美金，也许这就是她今生最后的，也是最富于野心的投资了。平心而论，如果说这位可敬的老太太会中头奖，那就等于说人人都会中头奖。要是再告诉她唐人街的那个小青年买彩票一出手就是五百美金的话…（由此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
写字楼里的情况比街头上的也好不了多少。从一大早开始人们似乎都在忙碌着。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老板也不来巡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他知道这两天日子特殊，职工们火气大，因为人人手中多多少少都持有那么几张彩票（见鬼！要是购买本公司的股票如此积极就好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从这堆懒汉当中产生一位与他平起平坐的千万富翁？在这种变幻莫测的时刻还是忍为上策，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或许老板自己也关在房间里猜数字呢！实际上从早晨一上班，人人无心做事，除了讨论发财梦外，就等着下班回家看电视开奖。渐渐地，办公室里产生了两种古怪的现象：1.焦虑及强迫意志出现，表征是人们上卫生间的次数明显增加；2.暂时性记忆力缺损，电脑开始出现错误，许多人声称找不到自己的文件；又有人抱怨别人错喝了自己的咖啡。最后，居然有人站在卫生间与办公室之间的走道中久久思考，因为那家伙一下子记不起来自己是要上卫生间还是要回办公室！
黄昏来临，街灯摇曳闪烁，城市的面孔变得更神秘。“如果明天我未能来上班”，同僚们分手前半开玩笑地相互关照，“就是我中头彩了！”开奖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逼近。紧张的人们在痛苦中等待，就像一个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在痛苦地等待那迟迟未到的行刑时刻。电视台开始倒数计时了，全纽约顿时陷入了那种睹徒特有的歇斯底里。意在永远改变人类命运的关键时刻终于伴随着滚动的号码小球降临人间，第一只数字是“14”！第二只数字是“5”！第三只是“6”！怎么会是两个数字连在一起！完了！命运真的在捉弄人！”于是第四个数字以后无心再看下去。这样，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九的纽约客吸着气，把几分钟前那甜蜜的梦想逐出几分钟后甜蜜的梦乡。但是可以断定，全纽约市至少有个把中头彩者，包括几个甚至几十个与头彩仅差一个数字而强烈抗议上帝之不公者，在未来的头两个星期里皆一下子不幸地遭受不同程度的失眠的折磨。
第二天，写字楼的上班族早早就来了，无一人缺席。老板也神气活现地冒出来了，频频和人们问安打招呼，心平气和的下属们一早就坐在那里兢兢业业地埋头做工，大部分人已经放弃了要炒老板鱿鱼的念头。街上车来人往一切照常；清洁工人照常清理好垃圾；警察照常开出违规罚单；朱利亚尼市长照常到市政厅为纽约人民服务；就连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照常捡啤酒罐。总之，一切和昨天一模一样，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天空照常是那样蔚蓝；哈德逊河照常静静地流向南方，注入大西洋。
命运并没有捉弄人。假如人人都中头彩而成为千万富翁又搬家长岛，那么，谁去住较穷的布鲁克林？谁去清洁街道？谁在街头执勤？谁做人民公仆？又是谁捡啤酒罐？看来，是人自己捉弄自己。
“当你中头彩后，你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我一连喊了一百遍“我的天！””“我简直傻掉了。”
“确实，金钱并不能使人变得更聪明”。这是十年前“乐透”头奖得主的回答。 属获得性智力愚钝型。
“我得去买大量的玩具。”③——幽默型。昨晚的一位失眠者说。不知这位老兄会不会变成梦游。
十年之后的答案预料不会有什么新类型。
然而，关于彩票问题，注定还有另一种答案。你知道么？
注：
郭谟：原纽约州州长，民主党人。
帕德基：现任纽约州州长，共和党人。
美国谚语：He who dies with the most toys wins.
作者来自福建省，现住纽约。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