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

 

 

 

文／方维强

 

 

 

张红是在六０年代初期自然灾害时生的，听她妈妈说那时吃不饱，没有奶。好在她叔叔从海外寄了奶粉，所以张红后来身体也不错。

张红读小学的时候，老师说她是个好孩子。她还当过一次班长呢。读初中的时候，正好赶上“四人帮”垮台，国内又回复了升学考试。那年初中升高中的考试，张红在他们学校考了第一名。后来高考，张红又考进了一所重点医学院。在大学里，张红成绩一直在班上排前几名，连男同学都说她很聪明。

毕业后，张红被分到一所大医院里工作。那年头，大城市里升起了“出国热”，张红也跟着一些朋友考托福，鸡阿一（GRE），联系申请学校。一年以后，张红就被三所美国大学生物系录取了。只是对方都只给学费，不给生活费。张红通过她叔叔搞到一张“经济担保”。同时她听先出去的人说在美国可以打工赚钱。生活费零用也可能没问题。她很幸运，签证只一次就过了。

张红带着家里给的五百美元只身来到了美国。她第一个学期上了三门课，还要在系里干点杂活。教授讲话很快，张红每次上课都很紧张，下课总要借别人的笔记来看。张红很快也开始在一家餐馆当招待。餐馆老板是香港来的，没有什么文化，人却很凶。张红有时休息一下都会被骂。

那时张红简直在拼命，早上八点就去学校上课，下午五点从学校去餐馆打工，回到家里都快十一点了。她那时整个人没有了感情，就像一个机器一样，睡觉－上学－打工－吃饭。第一个学期过去，张红得了－Ａ－Ｂ－Ｃ。她不是很满意，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寒假的时候，她终于有了一点时间休整一下了。半年下来，虽然是她一生最辛苦的一段时期，但也收获不少。她不但没有向叔叔伸手，还有结余呢。但她似乎有点麻木，没有为自己去庆喜。圣诞节的时候，张红住的那栋楼很冷清，她觉得有些孤独。有一天，张红在餐馆被老板骂，她和老板讲理，老板一气之下把她解雇了。回到家，一边想着以后去那里找工，一边又想起这半年的辛酸苦辣，她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压力。不知什么时候，她发觉自己在掉眼泪。这是她来美第一次掉眼泪，也许压抑了太久，一开始就停不住。那晚她哭了很久很久。

张红就这样生活了三年。毕业时，虽然不像美国同学有许多亲人来祝贺，她自己庆贺了一番。她去照了学位像，在饱经痛苦的脸上，她有了一份自豪的微笑。她总算有了一张美国文凭。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她后来在一家美国医院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起薪不高，但她也很满意了。她终于能够离开她有些厌恶了的餐馆。后来她在工作中很得上司的赞赏，不久工作的医院还为她办了绿卡。拿到绿卡那天，张红很兴奋。她想起这些年因没有绿卡，走到那里都低人一等，里面的辛酸只有自己才能体会。从此以后她就可以在美国名正言顺地安居乐业了。她打电话告诉一些老同学，大家都很羡慕她。

张红以后生活一直不错，她也买了一个很好的公寓。她想何必省钱呢？在美国辛苦了这么久，况且，国内大家生活都很讲究了，我们何必亏待自己呢？她去买了一套很排场的家具。过了一阵她还觉得空，又去买了一只小洋狗。这只小狗成了她生活的乐趣。她有时也笑话自己变得这样依赖一只动物。但她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她，狗比人要信实友善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她还没有男友的原因，虽然她早已发觉讨厌的皱纹在慢慢加添。

她终于过上了她过去梦想的生活，但没有梦想中那么无忧无虑。

 

作者来自广东，现为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生。本文由纽约中国基督徒团契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