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在科学、神学、圣经与信仰之间

信仰的过程也有个转折点,过了这个转折点,他就能“以信求知”了。但这并不等于他的知识全备了,或他再没有怀疑了。

 

 

 

文/临风

 

 

 

如果认真追寻,会发现,基督教不是很容易了解的。它不断地挑战我们的自信、理性和价值观。一些对基督教理念有好感的人,很可能会卡在“《创世记》不合科学”,“基督教的上帝是个专制的暴君”,“死人怎能复活?”等地方,却步不前。如果又看到一些信徒心肠狭窄、自义、武断甚至迷信,就会更困惑了。

可是,一个肯思想、有理想的人,对无神论同样会感到不安。他怀疑,除了这个物质世界,难道人生就是一片空白?那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人生观确实太过悲凉;而那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生观又太过自私。

人,总想为生存找个出路,寻找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信仰。

 

 

基督教是一个故事

 

一个寻求真理的人自然会对宗教信仰感兴趣,对人生深度的不满足感或好奇心,迫使他渴望解答一系列问题:人生有意义吗,或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真理?真理存在吗?可知吗?宇宙背后有一个更高的智慧吗?……

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可以在思辨中得到许多线索,似乎这个宇宙有着更高的智慧。例如,思考生命来源之奇妙时,我们会探讨微调宇宙、人择原理等问题。这些线索让我们对基督教的信息开始生发兴趣。

但许多追寻者成为基督徒,都是被耶稣基督的言行所折服。他们发现,从来就没有人像耶稣那样生活过:尖锐地质问人生,深刻地传达无私的爱。更重要的是,基督教并非一组教条,它乃是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历史故事。

下面两个严肃的问题对寻求者来说是关键:耶稣代表上帝向我们说话吗?耶稣从死里复活了吗?

有些人否定这两个可能性,并非因为他们认真研究过那段历史,乃是因为这两个问题“不合科学”。这样说的人其实是站在“自然主义”的前提来思考的。因此,他们的否定,不过是一个“自然主义”的信仰宣告,而非“科学”的宣告。

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不等于就不可能发生,或是不科学。况且,科学也不是静止的,根据16世纪的科学而有的宇宙观,肯定与21世纪的宇宙观不同。

 

 

基督徒的前提假设

 

严格地说,这个世界不存在绝对客观的人,任何人都需要一组坐标系,这组坐标系就是他(所相信)的前提假设。没有人可以活在没有前提的假设之下,我们最多只能不断有意识地反思、修正自己的前提假设,并在某个前提假设之下认知。

人可以尽量客观地接纳与自己想法不同的人,但这并不等于他会改变自己的前提假设。人最基本的前提假设都与他的信仰、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息息相关。

学习物理的人不会要求亲自检验一切的背景证据。虽然有不确定性,但他若不以相信的态度求知,就无法继续学习。同样,没有人是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之后才接受基督教的。信仰的过程也有个转折点,过了这个转折点,他就能“以信求知”了。但这不等于他的知识就因此全备了,或他再没有怀疑了。

要认识上帝,我们必须透过这位从死里复活的耶稣基督来认识。从耶稣基督身上,我们认识到这位上帝是全能、全知、全爱的。这也是基督徒的前提假设,是我们认识世界的基础。

虽然每个人对上帝的了解都是片面的,但他的信仰、包括他的前提假设可以是理性的、合理的。凡是经过仔细探索,能够经得起持续反思的前提假设,就不是武断的。

在这个前提下,科学(包括进化论)与宗教并没有冲突。

   

 

科学与圣经无冲突

 

上帝给人两种启示,一是透过自然来启示他的创造,一是透过圣经来启示他对人的心意和目的。

科学是发现、解释自然的机制,神学是发现、解读圣经的手段。人类则从神学和科学来认知、接近真理,认识上帝。在这个框架下,科学发现与圣经绝不会有冲突,新的发现反而能启发我们更清晰地认识世界和自己。

根据这个框架,任何希望证明圣经符合科学的努力都是误导;同样,任何冀望证明圣经违反科学的努力也是白费。这两者不在同一层面上。有可能冲突的是科学与神学,而非圣经与自然。

科学可以被证伪,神学也可以不断被修正。

其实,进化论只作为“演进过程的模式”,它与神学对《创世记》的解释的冲突比较小,甚至没有冲突。但是,进化论如果成为“解释一切人性与行为”的全包性理论(GTE: Grand Theory of Everything),那么它与正统神学就有冲突。GTE已经超越了科学的范畴,纯粹是一种猜想、一种哲学、一种世界观。科学无法证实人只有生物性。

上帝并没有特意把科学知识隐藏在圣经里面,如果有,他会面临一个困境。到底应当把哪个历史阶段的科学知识隐藏在里面?是希伯来的科学观,还是牛顿的科学观,抑或爱因斯坦的科学观呢?

许多争论是因为人们没认识到这一点。其实,神学家和科学家之间的争论,常常是哲学上的,或是对圣经的误解,或是前提假设上的差异。

 

 

一切功用的创造者

 

圣经是上帝的启示,也是上帝与写作者之间的合作,这与古兰经不同,伊斯兰教徒认为古兰经是默罕默德“听写”的成品。新教圣经共有66卷书(旧约39卷,新约27卷),前后大约有40位作者,写作者的历史跨度超过1500年。

圣经每卷书的写作都有其针对性,除非预言,它完全不用奥秘的文体,且有当时确定的写作对象和目的,是针对当时人的道德观、世界观和宇宙观来写的。我们阅读圣经,如果用今天的宇宙观和价值观来解读经文,就很容易误解。那种认为上帝像暴君的解读,往往就出于这种误解。

《创世记》写于摩西时代,距今将近3300-3500年,在希腊天文学出现前一千多年。当时的知识主要依靠口传。自亚伯拉罕以降,犹太人生活在近东,即今从伊拉克到埃及这个地区。犹太人与近东其他民族来往密切,在文化观念上有很多交集。据学者研究,近东各民族的宇宙观十分相似,对诸神争斗、维护宇宙和地球起源的传说也几乎相同。

显然,上帝没有完全推翻当时的宇宙观来启示“创造”。就像与三岁孩童描述电脑的发明,我们不能用技术语言从晶片的制造讲到软件的写作,重要的是讲解电脑的用处。同样,在当时近东的异教文化环境里,最重要的是解明,独一的上帝才是一切“功用”的创造者。

 

 

按照剧本进程解读

 

在当时的文化中,所有的“功用”都是有目的的。《创世记》前面几章就在阐明这个目的。

《创世记》第1章并非在描述物质上“从无变有”的创造过程,因为这不是当时的宇宙观所关心的问题。学者研究发现,原来它在描述“功用”的创造。这些被创造的“功用”包括时间、气候和食物,其目的就是预备人类的到来。上帝看这是“好的”,我们可以解读为:这些“功用”运作良好,符合上帝的心意。许多把《创世记》第一章当作科学读物的人,都是忽视了解释圣经的原则。

此外,圣经写作目的还有其历史的方向性与阶段性,不能“切片”解读。例如,到了耶稣的时代,回头再看旧约时期的事件,就有了不同的意义和解读。

耶稣说,整本旧约就是在预告(预备)他的到来,是为他“作见证”。可是,新的解读对原先旧约时代的受众而言,很可能并无意义。因此我们今天读圣经,特别是旧约,一定要按照整个“剧本”的进程来解读。从这个角度来看,许多争议就变得无意义了。与其“断章取义”,还不如站在前文提及的基督徒的前提假设的立场来思考,会更“靠谱”。

奥古斯丁说,所有的真理都是上帝的真理。他并没说,基督教的真理就是所有的真理。基督徒不应当认为自己“拥有”真理,他更不是一切真理的诠释者。基督徒跟其他人一样,都是真理的学生。基督教认为,以有限的人来臆测无限的上帝,就如瞎子摸象一样,不论他有多聪明,都肯定会有偏差。

上帝藉着“道成肉身”的耶稣来向世人启示他自己的心意,耶稣就是我们认识上帝的钥匙。我们对上帝的了解,惟有透过圣经里所记载的、历史的耶稣基督才更准确,惟有他带来了上帝的真理和恩典。

在基督徒的世界观里,耶稣基督才是整个历史的中心,我们对人生意义的追求以及对真理的探索,透过耶稣基督才能看得更真切。透过这位世人或许以为不起眼的耶稣,我们就不必彷徨在科学、神学、圣经与信仰的迷雾里了。我认为,这正是基督教最大的奥秘。

 

作者为本刊特约编辑。

刊于OC1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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