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啊,不可忘记他的恩惠

 

 

 

文/Damiaan

 

 

 

那天早上,为了预备带领华人团契敬拜用的诗歌,我按动了唱机,聆听了一首来自《赞美之泉》的《我的心啊,你要称颂耶和华》,这是一首我心爱的诗歌。歌声柔和婉转,如同娓娓的倾诉:“我的心啊,你要称颂耶和华,不可忘记他的恩惠……”。

 

 

当生命陷入绝境

 

我的心被慢慢地牵引,记忆中,我驻足在一间精神病诊所的房间里,那里一片洁白,充满了消毒药水的气味。我和父亲坐在一旁,另一旁是身穿白衣、形容冷峻的精神科医生。他听了父亲的述说,简单查问了一下,便把父亲的征状分类为“精神分裂”,结果这个专业名词一直留在了父亲的病历文件上。

原来父亲的恐惧是来自那个精神分裂出来的世界。在那妄想的处境里,他经常要面对仇人的追杀、迫害。虽然追杀的动机不明,但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因死亡的恐惧是那样真实,使他濒于精神崩溃,不敢外出半步,他觉得仇人正在屋外四面埋伏,伺机杀害他。前往医院复诊时,他认为家人也在迫害他,送他上刑场,纠缠半天他才肯踏出家门。

后来,父亲的病情愈来愈严重,只有提早退休,离开那安稳的公务员工作,留在家里“逃避”仇人。但病情仍然在持续,他多次把自己反锁在家里,也曾服食安眠药企图自杀。据医生的诊断,他因极度恐惧而产生强烈的自杀倾向,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时,我们作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就是安排父亲入住长期精神病院。

但这次决定,却使他陷入了另一种恐惧中。他确信,仇敌将会联同他的主诊医生,合谋陷害他。因此,医院对他而言亦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父亲住在一个偌大的病房里,那个病房被分隔成十多个空间,住的全是长期住院的患者。情况犹如荷兰画家梵高的那幅《绕圈的囚犯》里的情景:一群囚犯身穿相同的黑白条纹囚衣,沿着高高的围墙边,一个跟着一个,绕圈走着,他们两手低垂,脊骨微弯,面色低沉,样子呆滞,像是没有灵魂的驱体在移动。父亲病房里的情景亦是一样,数十位病人身穿白色衣服,沿着那十多间病房通道来来回回走着,双眼发呆,面色苍白。这两张影像拼合起来,“正常人”与“不正常人”似乎再没有了界线。

以前“精神分裂”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精神科的专业名词,我对此并没有丝毫感觉,但当我与带着这个名词的患者深深相遇时,我的精神亦会不期然被带进一种分裂的状态。唯一不同的是,患者仍就停留在那妄想虚拟的世界里,而我却能抽身而出,承受着现实世界的恐惧与悲痛。但当我进到患者灵魂深处时,那种内心的煎熬又是那样熟悉与共通,“真实”与“不真实”的痛苦似乎再没有了界线。

 

是他怜悯医治使疾病复原

 

当那歌者不断颂唱着:“天离地何等的高,他的慈爱也何等的深……”我从伤心的回忆里走出来,进入到那丰盛的慈爱里。一份难以言喻的爱,从四面八方围绕而来……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治疗,父亲的自杀倾向仍然没有半点好转,使得医生要不断调整药物。有一次,他的主诊医生请我和母亲到医院见面,告诉我们我父亲病情严重,他只好为他更换新药,也许这是最后的尝试。但这会导致父亲的白血球降低,存在一定的危险。医生陈述新药的副作用后,需要我们签字同意。那一刻,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同意,内心无比困惑和无奈。数周后,医院来电,要我们尽快赶去医院,因为父亲白血球急剧下降,同时他受到细菌感染,有生命危险。在病房窗外,看着父亲戴着氧气罩,痛苦呻吟的样子,我心里有无尽的自责,后悔当日的决定,泪水不禁簌簌落下……

那刻,我只有在心里恳切祷告,求满有恩慈和怜悯的主把父亲从死亡的边缘救回来。此后,医生再没有给他试用过新药物,他告诉我们,父亲余下的日子很可能要长期住院。那时他住在港岛东区医院的精神病房,我亦在柴湾区工作,故此,午饭时间我可以经常前往医院探望他,为他祷告。后期他自己亦开声祈祷,虽然只有寥寥数句,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呼求:求上帝医治他。每次看着、听着父亲诚挚的祷告,他丝毫不像一个严重的精神分裂病患者,祷告的那一刻,也许就是他活在最“真实”的时空里。

经过约大半年的时间,我每星期数次与父亲一起祷告,奇妙发生了。他的情况慢慢好转,情绪平静,妄想减少。曾推断他要长期留院的那位精神科医生,签字给父亲出院,似乎他亦无法用专业知识来解释眼前的“真实”。但我的心里却深知这完全是天父的怜悯与恩典!在人所不能作的事,在他却是可能的。自那天出院后,父亲再没有回到那个“没有灵魂的牢狱”里。

美好的赞美诗歌轻轻唱完,我的心内却依然不断回荡着:“耶和华有怜悯的爱,且有丰盛无尽的恩典,从亘古直到永远,耶和华他是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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