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福客栈》里活着的艾伟德

 

 

 

 

文/安彦魁

 

 

 

 

想去了解艾伟德,源于我看过最早的福音电影《六福客栈》。得悉这个客栈,居然位于家乡山西的阳城,遂起意亲去一睹。之后从一些传记中了解到,她同样在成都服侍过,甚至电影中平息监狱犯人的片段,可能发生于此①若干年后。这使我有机会与这位“虽然死了,却仍旧说话”的“小妇人”见面相识。

五一假期,我从山西临汾服侍之后直接去往阳城。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却被群山所阻隔,原来晋东南地区,在归属于晋南的粗略划分里,有着不可撼动的独立地位。幸得临汾的弟兄驾车护送,否则我恐怕要绕路太原,或无法成行。抵达阳城之后,两位当地的弟兄,热情地接待我们,给我们不配得的尊敬与服侍。可见,六福客栈的遗址上,分明地生长着活生生的教会——这可能被很多前来此地的人所忽略。

 

 

赤诚宣教心

 

1902年,艾伟德出生于伦敦北部。与中国教会多位属灵伟人相似,在“庚子事件”的时代里催生而出。这位14岁辍学的女孩,在女仆的工作里,却有着到中国宣教的赤诚之心。

1932年,艾伟德坐廉价的火车辗转来到中国。在阳城,和劳森夫人开始了“六福客栈”(原名应为“八福客栈”)。在客人吃饭时,她们以“免费听故事”的方式,传讲上帝藉着基督救赎人类的福音。

直到劳森夫人意外去世,阳城县长委任艾伟德作为“放足监督”,她的服侍进入了新的阶段,其社会影响和福音事工同步进展。她收容了多位孤儿,甚至到监狱中平息暴乱,教化了抓捕她的土匪悔改归主,在日军侵略扫荡中用最基本的医疗手段救助伤病。看如下的一幕,如身临其境,无不让人动容落泪。

“战争时期的晋城教会是个相对安全的避难场所,这里收留了上百位衣衫褴褛的难民和儿童,分住在男、女两院。一天夜里,住在女院旁边的艾伟德睡梦中突然被一阵哭闹声惊醒,她赶紧披衣下床,快步跑向女院。

一队喝了酒的日本兵正踢开门闯了进去,所有的女人都尖叫着慌成一团。艾伟德奋不顾身地挡在妇女们的前面,用激昂的言辞痛斥着日军。一名日兵恼羞成怒,抡起枪托猛击艾伟德头部,她血流满面,但仍和日军军官据理力争,并且大声命令所有的妇女跪地祈祷。祈祷声震天动地,日军们顿时面面相觑。日本军官在气急败坏之余,把枪朝天连放几枪后,悻悻离去。”②

 

 

羸弱的强者

 

最令全世界钦佩的壮举,是艾伟德这个瘦弱的小妇人,带领着百名孤儿的大迁徙行动。1940年3月,为躲避日军的缉拿,艾伟德带着100多名3到16岁的孩子,从阳城出发,奔赴西安。从地图的导航器查看,这条路从京昆高速约600公里,以徒步的方式翻山越岭则难以计算。他们翻越中条山,穿越马家河,粮食用完后,无人接待则自行乞讨。“艰难地走过垣曲五里阴、上下十里坡、鱼儿爬、三里河、三里腰及百里老灌沟,经过同善村,前行至黄河附近。”③

27天后,艾伟德将孩子们一个不少地带到西安,却又被再无力接待的城门所拒;辗转到扶风的孤儿院时,艾伟德晕倒在地。这个身高1.50米,重约七八十斤的女子,在软弱的躯体中,却显出莫大的能力。这是基督死而复活的能力,在她身上的彰显。正如圣经所记,“上帝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参《哥林多后书》12:9)

艾伟德的后半生,我们约略做个交代。1949年她回国疗养,1957年她再度回到台湾,建立孤儿之家,完成她在中国未尽的心志。此后,她走动在各国之间,演讲布道分享见证,直到1970年1月离世。艾伟德葬在台北基督书院的一块墓园。蒋中正为其题字“弘道遗爱”且刻在墓碑上。

 

 

福音的还原

 

随着时间的逝去,对艾伟德的认识,因不同的解释而模糊起来。福音的瑰宝,一旦显出价值,就难免引来各方并不归附的争夺。一位从英国而来内地会的女宣教士,究竟被解读为人道主义者?还是女性主义者?或者是“中国人”意义的社会主义者?有谁忠实于原型的解读表述,并将其中与基督相连的福音还原?

艾伟德在多人的心目中,可能是另一面貌。正如好莱坞电影《六福客栈》所呈现的形象,多年来不为艾伟德所承认。“片中不实的情节对其个人名誉乃至信仰方面的伤害”④。尤其是其中关于爱情的镜头,艾伟德一直耿耿于怀,“我从未感觉如此的难过”⑤。

从史实层面说,我相信这部分属于虚构,是电影惯用的演绎改编。但从寓意的层面,请容许我斗胆插嘴一句,这似乎从艺术性角度,描述一种暧昧的政教关系——艾伟德与政府的合作上,难免有些过于贴近。若宣教士成为情报官的记载属实,那么任何人身在其中,难免会混淆其主人是谁?呼召是什么?

 

作为基督徒观众,笔者认为,电影“没有足够重视真正掌管她生命的那些要素,比如对上帝绝对的信任,以及从未令上帝蒙羞的事实。”⑥

关键之处的篡改,总有那种将福音淡化的倾向,有信与不信之间模棱两可的意图。在尊重电影的艺术性之余,《时代周刊》的影评算精准到位,“电影《六福客栈》首先有一个很好的故事原型,就是本身而言已具有惊人的感染力,包含了所有吸引人的元素……中国的艺术风格,以及一个成功的不屈不挠的女性主义意识。

其次电影在述说信仰和精神价值方面,即使这个女人火一样简单的热诚,坚毅的精神品格在电影中毫无疑问地保留了下来,然而太多时候她的虔诚的感染力被消解在荧幕中,而用一种商业性的内容和戏剧性的冲突取而代之。”⑦

 

 

活着的艾伟德

 

是的,那份从基督信仰而来虔诚的感染力,不为电影看重,被丢在了阳城那一间破旧的小屋里。百年之后,当我们来到时,这地方已经被学术团团围住,又被经济虎视眈眈。不久的将来,旧耶稣堂院或可能开发为旅游产业,当地的教会却仍然在边缘地带。

艾伟德曾不满地向电影中扮演她的褒曼表达,“既然代表我演这个戏,如果她是有礼貌的好人,就应该通知我,认识我,不应该当我是个死人一样。”⑧我想这话也是针对我们所说,并针对中国一切的消费者所说,数十里之外的皇城相府,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在消费着什么呢?如果说在阳城一切古城堡的主人都已经死去,但在东关村这一间小屋里,其主人艾伟德女教士,却因着她的主基督,仍然活着。

这里不仅有一个遗址,而是有活着的艾伟德。她的身份是有份于上帝的儿女,有份于永生的子民;是有份于基督身体的教会圣徒,也是有份于福音真理的勇士和宣教士!

 

 

注:

①林云《震撼世界的六福客栈》,山西出版传媒集团2014年,第44页

②同上,第65页

③同上,第85页

④赵中亚《弘道遗爱——来华英国女传教士艾伟德传》,第114页

⑤同上,第115页

⑥同上,第118页

⑦同上,第119页

⑧同上,第1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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