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文／刘乂兮

 

 

 

“他离家还远，父亲望见了他，就充满爱怜，奔向前去，紧抱着他，不停地亲吻”（《路加》15：20）

我见过很多人流泪，但有一位父亲的眼泪最令我难忘！

在一次聚会中，有位弟兄，平常在球场上是位猛将，在轮到他分享时，他提到自己六岁的男孩，顽皮捣蛋。他为难以驯服的儿子心急；为自己整天工作，繁忙在外，没法拨出时间多和儿子相处而自责；想到自己无法在睡前，在儿子枕边讲故事陪他入眠，眼看儿子宝贵的童年不久将飞快消逝……声音立时激动，眼泪夺眶而出。会场一片寂静，大家都因这位弟兄的真情流露而感动不已！

从那时起，因他的眼泪，他博得我的敬重。后来我不再只视他为“球友”，而视他为“挚友”。因为我从眼泪看出他是至情中人，从眼泪我感受到父亲的心。父亲的泪不轻易流出，所以我愈加珍惜。这一滴父亲的眼泪，对我就像一颗珍珠。

在圣经有名的“浪子回头”故事中，大家一般都注重浪子，但很少人注意到浪子的父亲。而我看到的是慈爱的父的心肠。当他从远处望见儿子回来时，我十分相信他眼中是有泪水的。

俞成华在《生命的信息》里讲过一个动人的故事。

上一世纪，有一出名的文学家，也是一家颇出名报社的主笔，有过如下的自述：

我小时是一个浪子，因不惯关在家里，在十二三岁时，就已离家好几年。到了青年时代，得了一种重病，钱也用尽了，没办法，就垂头丧气地回家去。我的父亲待我顶好，但是我懊悔回家了。因为我的父亲已经年老发白，并带着病，而他每天总是勉强自己出去做工，换一点面包回来给我们吃。但是因为赚的钱少，总不够家里三个人充饥。我不能再吃我父亲血汗所换来的面包。等我稍有点力气，就立即对他说，我仍是要出去。我一生中从没有看见他像那一天那样的忧愁。他说，你还没有好，何必出去呢？但我心意已定。他就说，我的孩子，我告诉你，我一生从来没有想发财，但是，今天因为你，我巴不得发财，有更多的钱留给你，免得你流落在外。后来，我父亲说，孩子，愿神祝福你！今后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到了天上再见罢！他就送我离开家。

走了半英哩，他没有话说，我也没有话说；走到一英哩，仍是这样。他累了，不能再向前走了，我们只得作别。那一天我才知道，离开家是多难受的一种滋味！才走了两步，他回头喊我，两眼流泪，从他的衣袋里，摸出半元钱给我说，这个给你。我知道那半元钱是什么，我知道我父亲在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半元钱里。我一生头一次知道我父亲这样爱我！我看着我的父亲往家走，虽然天气寒冷，但是，我的心里顶热，我口里唱着说，我父亲爱我！

从那天起，我不再作一个浪子，我规定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减少父亲的负担。若得一个钱，也要先寄给我的父亲，因为他爱我。我从那天起就变成另一个人。并非我的父亲从前没有爱我，乃是当我极其穷困时，我才知道他是爱我的。

相信很多人都可为自己的父亲刻画出伟大的一面。

我的父亲一生勤俭，为了让全家和孩子有好的将来，每天在外做工，我从未听他发过半句怨言。好的车子，好的衣服都留给儿子，自己二三十年来没买过一双鞋，衣服总是拣旧的穿。现在他六十二岁了，头发斑白，在他桌前仍是永远付不完的帐单。虽然现在他仍健康如常，我只希望早日替他担负家庭的担子，让他日渐疲乏的身心能得到歇息。

在他六十二岁的生日，我仍无力购买贵重的礼物呈献，谨附上一句台湾乡土作家吴念真的诗“小时，父亲的身影像座山。长大后，虽外表我比他高了，他变小了，但父亲在我心中，仍是一座山！”

 

作者现居美国底特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