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教育座谈会

 

 

 

 

文/钱致渝

 

 

 

时间:1999年1月24日

地点:美国密州奥克兰市

参加:

贝刚:工程师,有一儿,八岁时从大陆来美,现十二岁。

张健昌:小儿科医生,有三位成年儿子,皆生、长于美国。

顾韬:正攻读辅导学,二子一女皆出生于美国,长子廿七岁。

李慧玲:工程师,来自大陆,有一子十一岁,生在美国。

吕孝培:工程师,有一对成年儿女,皆生、长于大陆。

钱致渝:中国历史教师,有两位成年儿子,皆生于美国。

 

 

一.文化差异

 

李:集体VS.个人

美国社会尊重个人,中国人却重视集体。小孩子不准哭、不准发表意见,要跟着父母行动。虽然很爱孩子,却不把孩子当作独立的个体,不自觉中把他们当作了父母的财产。我自己从小就是为父母的愿望和面子而活,至今脱不下这样的模式。现在我已身为父母,我觉得生孩子是父母的选择,养孩子是父母的责任,孩子不该在欠了父母的罪疚感中生活,他应该自己有弹钢琴或者不弹钢琴的选择,有自主权。

 

钱:权威VS.自主

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之一就是重权威。家庭中父母做权威式的决定,从小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长大了选什么专业,上大学交什么朋友,婚姻找什么对象,一概认为是父母的责任和权力。多少父母不接受美国媳妇,多少父母因儿女不肯念出路好的科系而与儿女冲突,都是这种观念的后果。

 

张:德智VS.体群美

在德智体群美五育中,中国式的教育强调的是德育与智育,要做好人,念好学校。至于运动、社交技巧和审美能力,却认为是等而下之的事。美国式的教育却并非如此。孩子要做体育明星,搞活动,参加舞会,或是化妆、交朋友,父母大多不会介入干涉。华人父母却认为孩子不应该在这些事情上多花时间。

 

 

二.要给儿女更多的自由

 

吕:中国人的自由太少

大家常常一讲到美国大幅度的自由就害怕,好像有了自由就必定出事。我从大陆来,儿女也在大陆长大。我深觉中国人的自由太少,整个中华民族的自由都太少。我们不敢说,不敢想,不敢做,不敢信,不敢叛逆,不敢失败,不敢创新,不敢决定,不敢盼望,不敢追求幸福、真理。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人云亦云,得过且过。更连信仰自由和言论自由都没有。因此,我赞成对孩子们放手。

 

贝:我不敢放

不敢放的第一个原因,是不了解美国社会。不少美国家庭花很多时间去了解孩子,带他们参加童子军、组织足球队、不断用称赞来鼓励孩子,教出来的孩子成熟而得体。可是他们这一套的作法我没经历过,做不出来,总觉得孩子已经太爱玩,再称赞就更自满了。我很想把中国的一套传给孩子,可他问为什么要这样,我又答不上来。其实我抓得紧是因为害怕,害怕他在美国站不住脚,也怕放得不对,让他学了美国的滥用自由。

 

钱:所以要多了解美国社会

父母花时间了解美国社会实在是必须的。我们七十年代在美国生养孩子,那时候不少母亲都愿意暂停工作,在家陪伴孩子成长,我觉得,这非常值得。不出外工作并不表示就闭塞落伍了,反而有时间多读多看多了解美国社会,并且可以积极参与孩子在学校、社区和教会的活动,熟悉他们的生活面,自然比较容易判断何处该松何处该紧,孩子就能享受到合理的自由。

 

顾:诚恳沟通,避免权威式的要求

我们这一代选择来了美国,人住在美国,心却仍要做中国人。我们不了解孩子所面对的文化是什么,以致对孩子做出不合理的要求。此外,我们要分辨自己的动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是为了孩子中国化,自己能得到感情上的满足,还是真正为了孩子的幸福。如果有时候因文化角度不同而有不同的看法,还是应该多听他们的意见和感觉,调整自己的做法。必要时可以告诉他,已经考虑过他的意见,但仍觉得,为了他的好处,要求他遵行父母的命令。总之要与孩子多沟通,不要一开口就是教训或问功课。他们是有感情有性格的个体,要做他们的父母,也做他们的朋友。

 

贝:不敢“放”的另一个原因

第二怕放的原因,是不能估计什么时候放多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让他做什么样的选择。

 

钱:逐渐训练独立能力。

孩子小时父母代表神管理儿女,孩子进入青少年期,父母就该有意识地放手,让孩子从父母的权威下渐渐转入神的权威之下。父母放手的速度,以孩子到十八岁成年离家时身心各方面都能独立为准。十八岁好像是大考的日子,必须按着这个日子,定出进度表来完成训练。千万不要小时候抓得紧,到十八岁上大学突然间放手就出了大问题。宁可他在身边时,让他出些小错,可以帮他纠正。譬如教他开车,要有足够时间坐在他旁边带他练习,不能突然放他单飞出事。传统中国家庭中,个人在群体的呵护下成长,甚至到成年以后仍旧彼此依附。但在美国这个社会,孩子到了十八岁仍不能达到相当程度的独立,就不能立足于社会,因此父母必须训练孩子逐渐独立。

 

顾:建好与孩子的关系

一般说来,从0岁到两岁,父母对孩子着重于身体上的照顾。两岁到五六岁,要一方面教导孩子尊重父母的权威,一方面帮助他发展自己的独立性。六七岁到十二岁,要陪着孩子一起走,一起看书看电视,进入他的学校和生活圈,着重的是引导。从十二岁到十八岁要逐渐放手,让他了解自己,尊重他人,发展自己的兴趣,给他更多机会做决定,允许他犯错。这段时间着重的是建立与他的关系,自己做好榜样。这段时期孩子可能因独立心切而反叛,父母不要以为就是失败。因为只要和他的关系好,他以后一定会回来,而且接受父母的价值观。

 

顾:不要怕孩子失败

中国人保守,不敢让孩子经历失败,因此常常把孩子的路定得很窄,譬如勉强他们学医学法律,就是怕他们可能会在社会上失败。其实这样是剥夺了他们冒险创新的机会,因此中国孩子虽很会考试,却不擅于独立思考和创新,恰恰与美国孩子敢说敢想敢冒险相反。

 

钱:尊重孩子的性向

我们怕他们失败,可是没有想到在他们背后还有更了解他、更爱他、更有能力帮助他的一位,那就是天父。我们其实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给天父管理。父母的角色,是谦卑地、细心地观察、欣赏孩子的性向和秉赋,尊重神在他身上的独特设计,帮助孩子顺着那个性向发挥。我们家的老二,直到了廿二三岁做了百货公司快乐而成功的采购员以后,我们才恍然大悟,小时候那个小男孩为什么就爱打电话,看广告,逛商店。幸亏当时虽然纳闷,却一直为他祷告,没有强逼他念理工,尊重他自己的喜好,让神成就在他身上的美意。

 

 

三.自由的规范

 

张:应各得各的自由

其实我们在教养孩子的事上常常不让孩子顺着性向发展而犯下圣经标准下的罪。圣经说凡犯罪的都是罪的奴仆,我们管了不该管的,因此担心焦虑,失去自由。神说孩子是我造的,交还给我,让我按我对他的设计和美意来引导他。这样一来,孩子得到正常发展的自由,我们得到不忧虑的自由,神得到造物主在孩子身上应有的塑造的自由。

 

钱:引领孩子认识神

这时候不能或缺的是引领孩子认识神,接受神的主权。否则当父母让出主权以后,孩子必然接受别的权威,很可能流为美国世俗价值观的奴隶。我们不能阻止孩子融入美国社会,但可以用神美善的道理教导他,使他因信靠神而有能力不犯罪,从而免去许多痛苦。

 

张:这就是真自由

大人越能跟从主,做好榜样,孩子跟主的关系就越好,所得真自由就越多,外面的诱惑越影响不了他。

 

张:神给人的自由有规范

神尊重我们给我们自由意志,但这个自由是有规范的。“凡事都可行,但不都有益处。”神给我们自由,是要我们做荣神益人的事。

 

钱:我们和孩子都在神的规范之下

中国父母对下一代随美国社会同流合污,同居,试婚,最为痛心疾首,却又无法力挽狂澜,常常只能说:“我们中国人不如此行!”下一代的回答却是:“在美国人人如此!”甚至直接了当否定自己是中国人,更升高了冲突的层次。其实这不是习俗文化的差别,而是是非之争。习俗文化无所谓对错,就算有时不能避免冲突,却可以彼此沟通妥协。是非之争,则必须诉诸更高的权威。这种时候如果孩子认识神,是非对错自有神的标准,神的标准超越一切人的文化,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也会带给孩子真正的长远的幸福。

 

 

四.真正的价值

 

顾:父母当表里如一

我们下一代活在多重标准中,在家是中国文化标准,要求听话、用功、弹好琴。在学校是美国社会标准,要运动好、口才好、能办事。基督徒的家庭有时候还要求孩子有“宗教”外表……这么多要求,其实我们自己也达不到。

真正的价值是由神来肯定的。父母的责任是帮助孩子有敬畏神的心,有正确的价值观,以后能做正确的判断和选择。更重要的是父母不要假冒为善,一面叫孩子爱神,一面却是遵从世俗的价值观。当孩子看穿了我们的表里不一时,就看轻了我们的信仰。

 

钱:摆脱我们的虚荣

我们看不顺眼美国的世俗标准:名牌、明星、电视、享乐等,认为肤浅没价值。我们相信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要孩子努力读书,力争上游,出类拔萃,光宗耀祖。其实这样冠冕堂皇的言辞的另一面不过是功名利禄,骄傲虚荣。除非我们彻底摆脱这样肤浅自私的价值观,而去追求爱神爱人,谦卑服事的人生目标,否则我们的孩子就算“成功”,也不过是在功名利禄中劳苦一生,受压一生。

 

李:重新检讨自己的价值观

以前我对儿子说:“我最在乎的是你快乐。”他想了几天告诉我:“妈妈,其实你更在乎我的聪明!”好不容易学着在他拿九十九分时称赞他,转过来却发现自己拐弯抹角地追问另外的一分哪里去了。

 

张:不要夸口

圣经里说,“智慧人不要因他的智慧夸口,勇士不要因他的勇力夸口,财主不要因他的财物夸口,夸口的却因他有聪明,认识我是耶和华,又知道我喜悦在世上施行慈爱、公平和公义,以此夸口。”(《耶》9:23)智慧、勇力和财物不是不好,但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不要以此夸口。鼓励孩子发挥潜能、体力、智能都很好,但要知道这些是神赋予的,不要以此夸口,不要以读哈佛大学为好,要以认识神,以神为中心为好。

 

钱:这就是真正的价值标准

其实神知道当我们如此行才有真满足,真快乐和真自由。这并不是神加给的条规,而是神知道人的价值其实在此。

 

吕:过有价值的人生

中国人需要自由,好像鸟应该在天空飞,不应关在笼子里,鱼应该在湖中游,不该放在缸子里。可是自由需要规范,鸟放在水里会死,鱼放上了岸不能活。人应该自由地活在神的爱里,却不能活在罪中。但是,鸟不应下水,鱼不能上岸,错了就死,这事很明显,人在罪中却有罪中之乐,他的死亡是渐渐的,不能自拔的。所以我们需要基督的信仰,靠神的力量胜过罪的捆绑。

以前在中国只求生存,没有很多的自由,更没有想到,除了生存以外还有对社会的责任,有教导孩子追求幸福和真理的责任。我四十几岁认识神以后,才知道在基督里有这样的真自由、真价值、真快乐。回想孩子成长的年代里没有机会让他们得到这些,觉得非常遗憾。真希望我们年轻的一代把握这个自由国度里的信仰自由,追求真理,也带领下一代在基督的真理中享受真正的自由,过有价值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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