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就像我们小时候和父亲说话,我们可以说我们的委屈,我们的无知,我们的软弱,我们的苦痛……
文/晨 远
生来怕生,小时候见了生人,总躲在大人身后,气得爸妈老说我不懂礼,其实里面的道理我懂,只是心里害怕叫不出口而已。
上学不敢举手回答老师的问题,开会不敢上台发言。小学时,虽在运动中,写过大字报批判老师,却从来没有上台声讨过老师的“罪行”。为这我还被批评为“五分加绵羊”的典型。其实不是不想说话,实在是不敢在众人面前开那个口。
人慢慢长大,胆却不见增长。在家人朋友面前,能说个没完没了,一想到要在众人面前说话,就会手脚发凉,浑身冒冷汗。幸好学的是科学,做的是研究,就省了许多必须在人前说的话,也算是入对了行。
到美国后,朋友带我信了主,很喜欢教堂礼拜时那庄严温馨的气氛。喜欢低下头,闭上眼,全心全意听牧师祷告,有时候遇上个好的布道者。听那抑扬顿挫、如诗如歌的优美祷告,真是一种如同欣赏一幅好画、聆听一曲美乐的绝妙享受。
喜欢听人祷告,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要祷告,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祷告,因此就很怕参加查经班、团契之类的活动,怕的就是要出声祷告。于是能躲的尽量躲了,实在躲不过去、需要当众祷告的,就硬着头皮来几句,搜肠刮肚,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赶快以“以耶稣基督的名求,阿们!”
一天,有教会朋友的孩子生重病,我们一大堆人来到牧师家为他们祷告。听着别人一个个全心全意为着孩子的病祷告,我却为自己该怎么开口而心神不宁。正在这时,我听到一个老人的祷告。她的祷告,不像是我听到过的许许多多的祷告,她分明是在说话,像和一个知心朋友推心置腹地诉说自己的苦痛,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向自己的父母寻求庇护。
她的祷告中没有华丽的字词,没有设定的模式,就是平常的说话。她说,求父给病孩的父母力量,撑过这艰难时分。她说,这其中的苦痛,其中的煎熬,她都明白,然她更记得,当她在最无助的时候,父给她的安慰,给她的力量有多大,她求父同样也把这安慰、这力量,赐给病孩、病孩的一家。听了,我落了泪,想着她自己前不久失去病逝的女婿,想着他们一家三代仍无着落的生活,她的祷告也就越发打动了我。
终于,我懂了,祷告并不是我想像中的、纯粹是在众人面前表达的一种形式上的演讲或是宣誓,也不必堆砌华丽的词藻,找寻浮华的语言,祷告就像我们小时候和父亲说话,我们可以说我们的委屈,我们的无知,我们的软弱,我们的苦痛,我们的绝望,我们的无助,我们的骄傲,我们的得意,有时候可以撒撒娇,甚至还可以蛮不讲理一下,我们在天父面前寻求的原本是安慰,力量,智慧,明理,忍让,谅解……
唯有在天父面前,我们一无顾忌,他懂我们想说的,他更明白我们不想说、不敢说的、不能说的。如果真的静下心来,把自己的一切意念都交托在父面前,就真能享受那一种脱俗的平和。所有的忘乎所以,狂妄自大,忍无可忍,委屈不平,痛苦悲哀,在天父那里你总能寻求到解脱的出口,把自己释放出来。
于是,我学会了,在孩子病重的时候,没有怨天尤人,而是跪在孩子的病床前,对着天父流泪哭泣,求父给我力量,给孩子力量,挺过这实在难熬的时光。在和朋友起冲突时,没有到处诉说,而是来到天父的面前,求他给我度量,学会得饶人处且饶人,求他加给我勇气,学会主动对朋友一笑解误会。
我祷告,在天父面前,我敞开我的心,赤裸裸,坦荡荡,我毫无顾虑,哭着,笑着,闹着,吵着,得意着,任性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就是我的祷告。我知道,天父在耐心聆听,虽然很多时候,我祷告的是那么不值一提。
作者来自上海,现在美国德州农工大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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