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人也许不明白，为何仅仅因为能像正常人一样该上班时上班，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我就如此心怀感激。
文／田首红
一发不收
“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首在中国大陆人人会唱的歌伴我长大。“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我，在还不懂得什么叫“封建迷信”的时候，就开始批判“封建迷信”；在还根本不了解基督教的时候，就跟着大人们声讨这所谓的“精神鸦片”。在当时我所看到的描绘基督教的书籍中，教堂总是出现在阴暗的画面里，而十字架则以神秘而恐布的形象进入我的心灵。在以后的岁月中，我也听过伊甸园的故事，也知道挪亚方舟，但同时我也被告知那不过是流传于西方的上古神话。
所以，当我第一次听见“信耶稣，得永生”的时候，就像听见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一样无动于衷。我不相信神，也觉得自己不需要神。“男儿的双肩上，应扛一个高贵的头颅”之类的名言激励着我，我立志经过自己的努力，做一个“大有为的人”。
然而，孑然一身的我，在这异国他乡漂泊七八年，一无所有，一事无成，消逝掉的是青春岁月，换来的却是伤痛与恶习。三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随朋友到赌场去玩，孰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当时，正是我精神极度空虚的时候，无知我我，竟然觉得找到了生命寄托。因为在那里，我不再痛苦，也不再担忧，全身心都挂在牌桌上。就是上班时，脑海里浮现的仍然是那些“精采”的牌局，心还沉浸在那紧张刺激的游戏里。
一下班，我不再为干什么而发愁，周末，也不需再考虑到哪里去了。日子就那样一天天过去，而我也在那泥潭里越陷越深了。开始时，由于对赌博的规则了解不透，赌场中的英语也听不太懂，所以还只是小小地赌，慢慢地品尝刺激的滋味，感觉还真不错。很快，我就觉得自己“道行”深了，赌注开始加大，去得也频繁了，不过还没忘记晚上该回去睡觉。这样过了两三个月，我就去得更频繁，每次待的时间也更长，可是清晨总还没忘记赶回去上班。
某一天，拆开好久没关心过的银行对帐单（statement）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仔细一看，没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我竟然输掉了这么多？不行，我必须嬴回来！我简直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进一步，我走向深渊。我开始上班迟到，打电话到公司撒谎请假，然后干脆赖在赌场，不输光身上最后一分钱，绝不离开，管它上班不上班。
走投无路
公司老板是基督徒，我一次又一次地不上班，她知道我在干什么，但她一次次地原谅我（这在美国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她不断地劝诫我，带我去教堂，找牧师与我谈心，可是我真如顽石，执迷不悟。终于有一天，在我又一次（已记不得是第几次）旷工后，她痛心地告诉我，公司必须让我离开了，作为一个管理督导（control supervisor），莫明其妙地不来上班，公司无法接受。
那时，我真正后悔而且害怕了，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走投无路。我不但输光了前几年的积蓄，还欠了债，而且，两个月前，在我的大力倡议下，朋友与我合租了一套公寓，签了一年的约，我不可以一走了之，车子的分期付款还有二笔余款没付，保险费、汽车注册费，刚好全部都到必须缴的时候，怎么办？
我仍然只相信自己，不肯去相信什么神，总觉靠自己努力，痛改前非，就可以重新开始。于是，我离开千橡城（Thousand Oaks）到北加州，住在朋友处，开始了餐馆打工的生涯。两个月后，我觉得可以控制自己了，而且不愿让付着房租的公寓白白空着，就又回到千橡城，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工作，准备好安安心心、平平静静地打工，以后再寻找机会东山再起。我觉得自己能掌握住命运了，因为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先做个正常人，上班、回家、睡觉，过简单的生活。
谁知过了两月，我就又回到了赌场，而这一次，我把自己推向了绝路。今年一月份，我又丢掉了工作，租的公寓也退掉，开着一辆不完全属于自己的车，在洛城几大赌场游荡，整整两周，只睡了三次觉，有一次还是在车上。玩到最后口袋里只剩下一块多钱，身心皆疲、万念俱灰。天地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了。我该怎么办？这次是真的完全不知道了……
终于正当
曾无数次真心后悔过，我也发誓要改掉这可怕的恶习。我看心理辅导的书、读佛家的偈语，甚至喝醉，好让自己待在家里。这些都没有用，我的生命就像没有活水源头的小溪，一场下来了，仿佛盈盈一池春水，也有一番风景。但下一停，太阳一晒，露出的仍然是乱石峥嵘、杂草丛生。我已不能接受自己，我深深地、彻底地厌恶自己。但我仍然活着，好像还得继续活着，好累、好悔、好无奈……
在此之前几个月，我开始随教会的一位黄弟兄学圣经，也在那时，我就决志信主。可是上帝知道我是赌徒，他知道我只是怀着一种投机的心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一边祷告求神救我，一边又继续在老路上走。
然而，“我们纵然失信，他仍是可信的，因为他不能背乎他自己。”上帝没有弃我。当我站在悬崖边的时候，他伸出了手。在奇妙的安排下，我物质生活的危机很平稳地解除了。我又有了落脚的地方，又有了工作，心有余悸地安顿下来了。而这一次我终于谦卑下来，跪在神的面前。6月28日我受洗成为一名基督徒，成为神的儿子。
短短几个月，我的生活，确切地讲，是我的生命起了彻底的变化。一般的人也许不明白，为何仅仅因为能像正常人一样该上班时上班，该吃饭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我就如此心怀感激。可是，我自己知道，这对我曾经是多么的难。别人看我仍是一无所有，而真正了解我的朋友，却亲眼看见我真的拥有了渴望已久的一切。我不再惧怕，因为此生有神与我同行；我不再惊惶，因为耶稣基督是我的神。
神啊！在这芸芸众生里，我算什么？你竟也眷顾我！除了感谢你，我还能说什么？“神啊！求你鉴察我，知道我的心思；试炼我，知道我的意念，看在我里面有什么恶行没有，引导我走永生的道路！
作者来自中国四川重庆，1986年毕业于重庆大学计算机系，现居美国南加州千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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