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志群
皮肉之苦
中国古话：棍棒出孝子，杖打成状元，我曾不以为然。在国内，每每看到亲戚、邻舍和朋友杖责子女，心里总有一份怜悯。总认为那是一种旧式传统，很多时候是父母泄怒的方式。
我小时候，自然也免不了一些皮肉之苦，但现在几乎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了，只有两次不能忘却。
第一次是七岁那年，和堂弟背着大人在池塘里戏耍，他却滑落深处，结束了幼小的生命。自此，父母不让我游泳。几年后和伙伴们偷偷在野外泡了一个澡，回去后被父母从皮肤的光泽度上察觉出来，没等我谎完撒，屁股就挨了一顿竹条抽打，然后独自跪在卧房一小时。
最后是奶奶转弯说情，才提前结束惩罚。这顿打，确实有效果，至今我都不会游泳。我曾在青岛电视机厂调研一个月，住在海滩边，只是沾些海水晒太阳。想起来，小时候那顿打多少有点遗憾。但转念一想，杖下确能令行禁止。
还有一次被打，是因为我上高中时，晚上仍偷偷捧着厚甸甸的小说。那是一次使我长久受益的打，直到考上大学，我才敢重新翻开间断两年的小说。
但不管怎么说，当我有了女儿，不管她是哭是闹，我都打不下去。她有一个嘴里含食的坏毛病，喂多少含多少，久久不咽，从两岁到三岁，不知给太太和我带来多少烦和怒，几次抬手想打，都是半空而止。
五岁那年，她跟随她母亲远去美国，与我天各一方。其间，我虽多次赴美探亲，看着乖巧的女儿，只想多弥补一份父爱，哪谈得上杖管。
可太太不一样，对她常常是凶巴巴的。我有时就责备太太，怎么在美国读了教育博士，还跟中国传统教育方式差不多？
于是，太太就会说出一大串理由来，让我开了眼界，张目结舌。我原以为美国教育先进，孩子自小受西化教育，令多少国人羡慕。原来每天都是空书包背来背去，在学校做任何事都没有对错，不受责备，只有表扬。孩子的天性得到了充分释放，成了无拘无束的天之娇子。
学校也成了社会的大熔炉，各种观念和行为兼收并蓄。不仅有的老师是同性恋，甚至教室墙上还张贴有同性恋的图片。
太太说了许多事例，归结一点，美国学校没有德育和纪律，孩子走不走正路，关键看父母。而父母最好的办法，是按圣经，即神的话语来管教孩子，把孩子交给神。
慈爱的爱
我第一次赴美国探亲临近结束时，开始认识神。那时对神了解不多，但教会姐妹在希望我们夫妻早点结束两地分居时，也常对我说，孩子是神的产业。
后来，我从圣经中翻出不少管教儿女的话，特别是《箴言》和《希伯来书》里反复强调这一点，让我很受震动。神那么慈爱，爱世人、爱罪人；耶稣惨不忍睹地挂在十字架上时，还要天父宽恕刽子手。可是，在教子方面，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管教”、“责备”和“杖打”。似乎从这些字眼里，找不到“慈父”、“慈母”的意思。
我把我的困惑向太太分享，她倒是很能接受圣经里的这些话。太太说，“主所爱的他必管教”（《希伯来书》12：6），耶稣再来，将会又有一次大的奖、罚。慈爱不是溺爱，慈爱是一种随时管教的健康之爱。
经过教会和我们自己长年祷告，我终于放弃了国内的工作，去年四月来美国与家人团聚。这其中，很重的权衡筹码之一，就是我在美国又有了一个儿子。一双人见人爱的儿女，是神赐给我们的产业，祝福中含着沉甸甸的职责，不能不认真。
六月，神让我太太提前两年得到博士学位，又在论文答辩的第二天，得到一所大学副教授的正式合约。我们喜出望外。七月，我们离开麻州，搬到了蒙大拿州牛仔们生活的一个深山小镇。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中国人。
两盘带子
落脚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我们就走进了一家美国教会。
自那以后，牧师常来我家，嘘寒问暖。第一次来时，他得知我太太在大学教早期儿童教育，就直爽地说，你那是世俗的标准，在家里不能按那个方法教孩子。第二天，他就送来了两盘他的讲道带子，题目是“体罚”。
他脚一出门，我就让太太放录音，逐句翻译给我听。讲道开篇就引用圣经话语：“焉有儿子不被父亲管教的呢？”（《希伯来书》12：7），“不忍用杖打儿子的，是恨恶他。疼爱儿子的，随时管教。”（《箴言》19：18）不打孩子，似乎是不伤害孩子，但对孩子的将来是伤害，“教养孩童，使他走当行的道，就是到老他也不偏离”（《箴言》22：6）。孩子并非生来能辨别善恶，“愚蒙迷住孩童的心，用管教的杖可以远远赶除”（《箴言》22：15），管教可以让孩子知道对错。
在这两盘带子中，牧师还引用圣经中以利听任儿子作孽等等事例，来启发人们，溺爱孩子，必有后患。
牧师认为，美国家庭常用的timeout（短时禁闭），或拿走孩子喜欢吃的霜淇淋，或临时禁止他所喜爱的游戏，固然有效，但力量不大。牧师毫不隐讳地介绍他是怎样用乒乓球拍管教三个孩子的，（甚至女儿十九岁的时候还再尝了一次乒乓球拍的滋味）。
打孩子不能用手，手是用来施爱的。打孩子只能打屁股，那是神赐的一个可以杖打的地方，不会伤筋动骨，几分钟就会不见痕迹。
打孩子也不能一打了之，要有智慧，不能只为泄怒。要很注意因什么事打、什么场合打、什么分寸打，以免打错了。打时要向孩子指出错处，讲清道理，“杖打和责备能加增智慧”（《箴言》29：15）。有时，牧师打过儿子，又过去抱抱他，陪他流泪，告诉他：“我爱你。”
牧师还讲了很多，通篇主题是：“体罚是一种活的爱，让孩子走“当行的道”。
那晚，这两盘带子让我和太太久久难以入眠。儿子和女儿身上也有很多毛病，我们没少磨嘴皮，但几乎收效不大。以前，总认为在美国打孩子犯法，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牧师的话启发了我们，我们祷告，求神让我们勇于管教，包括杖打儿女。
后来，我们发现，这个教会的孩子确实都很纯真、通情达理。弟兄姐妹更向我们介绍了他们教育孩子的方法：孩子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借什么书、看什么电影、交什么朋友，全不能放任，都要遵守圣经原则。
当孩子上了当地的公立学校后，我们又逐步了解到学校教育的弊端。这里地大物博，人口稀少，易于生存。很多学生家长，对孩子的要求也不高，不少人把孩子放到学校，只为有人照看。其实，学校也并没有看好他们。据说，到了中学，学生吸毒率、怀孕率，在全国都挂得上号。
这里的小学、中学和高中教师，只要教了三年，不需评审，自然成为终身教师。所以，他们可以固守此地，慢哉悠哉，没有竞争压力和改进的愿望，连学生的课本都是沿用了十九年！老师从不向学生说个“不”字，也不向家长说孩子在校的一点不是……
我们终于开了心窍：孩子是神赐给我们的产业，不要指望社会管教、不要指望他人管教，自已举起管教的杖来，那是一根爱之杖……
作者来自中国大陆，现居美国蒙大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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