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怕是他义务帮你修理窗户时，你递给他一把他正需要的钳子之类，他都会一丝不苟地说声”谢谢”。似乎彼此之间永远有那么一种距离。
文／钱志群
精彩的章节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改变，每个人都在演绎一部朋友变奏曲，值得体味。
儿时的我，不善言辞，谁陪我玩得多，谁就是朋友。直到上完大学，数起来也没几个推心置腹的知己。
毕业后当了教师，是份动嘴的职业。话渐渐多起来，逐步走出自我封闭，开始以健谈寻找交心的朋友。在交心中寻求相互认同、彼此尊重、时常慰藉、处处理解以及适时关怀。
后来，我是两年一进步、三年一调动，不断变层次，时常换环境。南征北战，从一个普通中学的普通教师，转到了市长身边，又转到了省长身边。
我所处的职业位置，很容易让我成为朋友圈中的中介人。我的朋友们之间多半并不熟识，所以张朋友的事，我请王朋友办；王朋友的事，我请李朋友办。我在朋友圈中就不断增值，左右逢源，处处有捧场，总是有脸面，其乐也无穷。
后来，太太领着女儿到美国读书，我三年间探亲五趟。每次与朋友们道别，他们最担心的，是我将一去不回。起初，我总爱反复解释，后来干脆让他们看看预订的往返机票，释其疑虑。
探亲期间，时常被半夜的电话铃声惊醒。国内的一些朋友总爱打来国际长途，嘘寒问暖，其实是探问虚实，唯恐我乐不思蜀。
每次回国与朋友重逢，都别有一番喜悦。除了问候和调侃，还有说不完的新闻趣事，兴奋得每个人都滔滔不绝。在美国探亲时的孤寂感，一下子被抛到九宵云外。
那时，我才发现，没有朋友的生活，就像一桌无盐味的菜肴、一本丢失精彩章节的书。
另一方世界
可是，第五趟来美国，我买的不再是往返机票。我在另一方天地里开始了默默无闻的新生活。
我做这一决定，曾经挣扎很久。我能下此决心，是因为我的生命有了一次彻底的更新。我在美国信了我从前一百个不信的神，他摧毁了我以前在沙滩上垒筑的哲学殿堂，让我明白了他就是天地万物的谛造者，是我生命的主宰。
神的光照到我心里，让我看到今生时光的短暂即逝，和今生名利的微不足道。我开始如饥似渴地想懂得圣经中的真知良言，我也喜欢上教堂里的圣乐回荡。
我的价值观也改变了。要经营好我的家，就要先经营好神赐我的一双儿女。因此，我留在了美国。
我时常惦记国内的亲朋好友们。特别是举家迁居到西部的一个深山小镇后，发现没有第二家中国人。除了在家说说汉语，一出门就像是走到另一个世界，像半个哑巴，非说结巴英语不可，实在别扭。
有时试着自个儿出门办事，出了点“洋相”，回到家就不是滋味。有时睡到半夜，睁眼看着无边的黑夜，脑子里却回旋着在国内与朋友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或是促膝谈心、倾叙衷肠的一幕又一幕，心里无比惬意。
可是，眨眼回到现实，一下又被冰冷的黑夜所吞蚀，辗转遂成难眠。
起初，国内的一些朋友仍如旧往，给我打打电话或是发来电子信件，问个好、道个安。当我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我已在这里安营扎寨了，朋友的电话和信件就日渐稀少起来。
这些都在预料之中，也无所谓失望，因为自古就有一名话：“人走茶凉”。毕竟我已不能再帮他们做一些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了。
其实，我也并不比他们好。这么多年来，我每换一个环境，就处一些新朋友，也淡忘和疏远了一些老朋友。连我自己都常感叹人生不定，人情不定。
朋友缺乏症
在美国，我已谈不上帮助任何人。无论是在东部麻州，还是现在在西部蒙大拿，反而总有不少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向我们家伸出友爱之手。我们在这陌生的国度里，需要帮助之处又是那么多，得到的无私帮助数不胜数。很多都是雪中送炭，让我们感激不已。
静下心来一想，帮我们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信主的人。帮忙之后，还往往说出一样的话：不要谈回报，将来同样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我太太处了一些朋友，往来不断。可我，却感觉不出来任何一个，是我的“洋朋友”。虽然那份友爱至真至纯，但是我却无法向他们表白自已，也无法了解他们友爱之外的深层世界。这既有语言上的桎梏，也有文化传统上的束缚。
例如，我和他们交往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词，就是“你好”和“谢谢”。哪怕是他义务帮你修理窗户时，你递给他一把他正需要的钳子之类，他都会一丝不苟地说声“谢谢”。似乎彼此之间永远有那么一种距离。
有段时间，我似乎患了“朋友缺乏症”。典型症状就是情绪低落、容易动怒。在家中，动辄就数落太太的不是，对孩子也没有教育的耐心，弄得他们无所适从。
每次骂完之后，神的一些话语，就会提醒我，使我的内心产生一份忏悔。虽然我会读经祷告，求神帮我排遣在新环境中的孤独，求神帮我时常喜乐。但是，平静不了多久，毛病又复发。
平淡清静中
直到有一天，收到麻州安城教会的一对夫妇邮来的CD。晓云的歌《最知心的朋友》那么纯美清新，出自肺腑，一下拨动了我的心弦。耶稣不正是我罪中恩友吗？他降世为人，出身卑微，承受鞭伤钉痕而死，为的却是担当我的罪孽，不仅没让我滑向死亡线，而且为我预备了天堂之路，“人的爱心没有比这个大的。”（《约翰福音》15：13）
这样的爱，不求自已的益处，也无论对方的身世地位，更不计前嫌，而且“永无止息”（《哥林多前书》13：8），这岂是世上朋友所能所为？难怪诗人感叹：“天离地何等的高，他的慈爱向敬畏他的人，也是何等的大。”（《诗篇》103：11）
我一遍遍地听晓云的歌，我真感谢她让我明白：“有了主还要什么！”
如今，我已在这深山小镇生活了一年多时光，我真切地体会到，在我人生的每一个台阶、每一个小站，主耶稣的手总在搀着我，告诉我当走的路。
他牵引我离开那种前呼后拥的生活，是要让我远离累中之乐、罪中之乐，变得一无所有，把浮躁的心安静下来，去亲近他、依靠他。
他把我家带到这偏僻封闭的西部，让我家在这个价廉物美的小地方没有物质上的缺乏，也让我不得不天天讲英语。如今我已基本听懂美国牧师热情洋溢的讲道。
我已淡忘了过去的鲜花和掌声，我在平淡清静中，时常感到生活的真实、甘甜和美好。每天都与神亲近，使我有永生的确据。我这位耶稣朋友不仅慈爱，而且无微不至，用他的日程表，把最好的给我。
我现在的心愿就是永远与主同行，成为他最好的朋友。每天翻开圣经，主就对我有说不完的话，让我省悟谨守。耶稣说：“你们若遵行我所吩咐的，就是我的朋友了。”（《约翰福音》15：14）这句话多么宝贵，他把做终身朋友的主动权交在我手中，也告诉了我秘诀所在。
我还有一个心愿，就是等待机会，要把我这位新的朋友，介绍给过去的朋友们，让我们都能沐浴在同样的爱中！
作者来自中国大陆，现居美国蒙大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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