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甸聊天：在美国做一名无神论者很难吗？

基甸聊天：在美国做一名无神论者很难吗？

基甸聊天2015/7/31

主持：基甸

文字记录：闲云和大树

音频存档：http://godoor.net/whjdt/usatheists.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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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基甸。

 

前天我在网上看到“澎湃新闻”有一条新闻，标题是《在美国，人们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是无神论者》？”。我觉得这个访谈特别有意思。这是澎湃新闻采访美国无神论协会主席戴维·西尔弗曼（David Silverman）的一个访谈，这个西尔弗曼先生是到中国上海来参加一个由“民间”组办的“中国第四届无神论论坛”。在这个访谈中也讲到了中国是“无神论第一大国”。美国无神论协会的主席，要到中国来开这个会，这个是蛮有意思的。因为在中国，官方的意识形态应该是无神论的。那么，我不知道他是来向中国的无神论者取经呢，还是来帮助中国的无神论者，教他们怎样推广无神论？后者应该是没有必要吧，因为中国本来就已经有很多的无神论者。

 

在美国，无神论可能不是主流，所以在美国宣扬无神论，也许无神论者可以把自己看成是所谓的“自由思想者”（free thinker），但是在中国，至少大部分人自称是无神论者，而且官方的意识形态是无神论的。所以，在中国宣扬无神论，应该是没有任何风险，就好像在美国的共和党的大会上批评奥巴马的政策一样，是非常安全的。（笑）

 

我不知道这个“民间组办”是什么意思，“民间”的无神论，跟官方的无神论有什么区别？是不是某个比另外一个更正统？这个我不知道。这篇访谈的主要的意思，从这个题目就看得出，西尔弗曼先生基本上就是诉苦——他觉得在美国无神论者的处境一直都不太好，无神论者被很多人视为是不道德的，被妖魔化了。不过这个，第一点我觉得有点夸张。美国基本上是非常讲究言论自由、思想自由的。所以在美国，你如果相信无神论，一般来讲，没有很大的问题，美国现在的这些精英，学校里面的教授，或者是政界的一些人物，很多都公开宣称是无神论者。甚至你可以说，美国学校里的教育，其实都是无神论的。要说某种意识形态或者是信仰在美国受到歧视或者打压的话，也许历史上无神论者受到过一些不公正的待遇，但在今天的美国，这是一个所谓“后基督教”的时代，在美国是很讲究政治正确，但在讲究政治正确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的对无神论者不公平。今天的意识形态，政治正确里面，所谓的正统反而有很多时候，其实是比较会妖魔化或者是容易攻击有宗教信仰的人，特别是基督教，其它宗教信仰可能还不太敢，但是基督徒在很多时候，其实常常是被嘲笑、被攻击的对象。尤其是涉及到同性恋等这样的议题。今天的美国，在性道德等方面，人们的观念都非常倾向于道德相对主义，很多时候，其实已经跟基督教信仰相左，反而是跟无神论趋同的。

 

当然这个西尔弗曼先生在访谈中似乎也有点矛盾。他一方面叫苦，一方面又说：“我们正在取得胜利。。。无神论主动出击”。他说美国人口中已经有大约25%是无神论者。这听起来这是非常多的人数，我看到的统计数据都没有这么多。但他是说，他的算法是把很多的所谓的“人本主义者”（Humanist）、“不可知论者”（Agnostic）、“怀疑主义者”（Skeptic）、“世俗主义者”（Secularist）这些人统统都算成无神论者，他的这种算法是比较特殊的。

 

美国的教会，或者是建制的宗教组织里面，参加的信徒人口是在减少。但很多不去教会的人，他们也并不等于是无神论者，他们被称作为“nones”，就是说，他们没有特定的宗教或者教派，但是这肯定不等于说他们就是无神论者，很多这样的人，他们还是相信上帝的。

 

回到关于“有神无神”跟“道德”的问题。美国的民众以前对无神论者是不是有不好的印象？当然这个有可能。那这个对无神论者是不是不公平？这个也有可能。因为个体的无神论者，是不是一定就道德败坏，从一般人的、大家普遍接受的一些道德观念来看，这个我觉得当然是很难讲。我相信世界上有好多的无神论者，他们的行为不一定是道德败坏，他们可能在一般人眼中，还是过着正常的、甚至是比较高尚的生活。反过来，基督徒在行为方面常常也有做得不好的时候。但说到道德，其实像西尔弗曼这样的新无神论者，他们在这个事情上，在道德跟无神论或者宗教的关系上，其实也是有好多自相矛盾的看法。因为他们一方面反对把无神论者妖魔化、污名化，但另一方面，实际上他们在做的，是他们在他们的宗教批判中，把宗教实际上是看成是邪恶和败坏的代名词。那这样的话，反过来，其实他们是有妖魔化跟污名化有宗教信仰的人，比如说基督徒。

 

西尔弗曼否认无神论者更不道德。他甚至举例说，美国的监狱中，无神论者占的比例非常小，只有百分之零点几。但他忘记了，他在前面刚说过，在美国很多人其实心里面是无神论者，但他们没有“出柜”，他们不敢承认自己是无神论者。另一方面，他又批评宗教，把宗教看为是世界上问题的根源，他说“宗教极端主义者，很容易犯下很反人道的罪行”。但他这样的批判，实际上是双重标准，如果世界上的人，很多的人，他的行为跟他所宣称的信仰是不相符的，就像有些人说自己是无神论者，但可能他很迷信，这些人要做了错事，那你要怎么算呢？算成是无神论的问题呢，还是算是其它的问题？所以同样的，当一些自称是有宗教信仰的人“犯下反人道的罪行”的时候，能不能把问题就归结到宗教信仰上面呢？更重要的是，当我们讲到道德、讲到善恶的时候，我们是以什么为根基呢？你的善恶的判定背后的信仰是什么？也就是说，无神论跟有神论，那个更能为道德提供根基呢？如果没有上帝，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来说，那人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如果没有上帝，人世间的很多道德标准，无非就是观点、视角与文化，所以道德相对主义非常难以避免。实际上这才是无神论跟有神论之争的焦点，不在乎个体的无神论者或者是有神论者，他们的行为怎样，而是说，在信仰跟道德的根基的这个关系上，到底是怎样。如果无神论者在他们“主动出击”来“取得胜利”的时候，反过来把自己看成是正义和良善的化身，把有宗教信仰的人，看成是邪恶、不宽容、道德败坏、反人道的代名词，我想这也是非常极端的。

 

澎湃新闻里介绍说西尔弗曼是比道金斯更强硬的一个强无神论者。如果你了解道金斯的话，他是所谓的“全世界无神论者心目中的第一偶像”，“无神论的大主教”，但是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的无神论者都认为道金斯过于极端。很多无神论者并不认同道金斯，反而要跟他划清界限。因为道金斯经常言论非常出格，是无神论者里的极端主义者。如果西尔弗曼真的比他还强硬的话，我不知道这个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但我很能理解有些无神论者，真的是想跟这样的人划清界限，因为这是有点像我们讲的“猪一样的队友”，跟这样的人同伍的话，可能对无神论的宣扬，不但没有起到帮助作用，反而帮倒忙、抹黑。就像很多时候，有些打着基督教旗号的人，像美国的烧古兰经的牧师，或者是到别人的葬礼上去举牌子说“上帝诅咒美国”的所谓的基督徒，我们很多的一般的基督徒，可能都巴不得跟这样的人划清界限，因为他们像这样这么极端的言行，其实对传福音没有帮助，反而给基督教信仰、给基督徒的群体抹黑。

 

好，谢谢大家。

 

（转载请注明“转自基甸聊天 http://ocfuyin.org/category/jdl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