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里的故事–文／王琨
两个月前，我那从正面可以划圆，从侧面也可以划圆的左臂，突然疼痛不已。不用说在三维空间中划圆了，就是往上举都很困难。于是我就到我家附近的一所痛症专科诊所就医。
医生姓陈，是个中国人，非常和气。作了一番周详的检查之后，他就我的疾病解释了一番。
他说，不像腕关节或踝关节只是由一个关节组成，人的肩关节是由四个关节组成的，因为它需要在三个方向上运动。由于是四个关节的组合，它在各个方向的运动，需要多个肌肉群去协调完成。
他告诉我说，我现在的肩关节有两个问题∶一是因炎症的缘故，肌肉与裹在它外面的肌腱之间，集液堆积太多，太粘，产生了堵塞，所以一举手就疼痛难忍。二是关节腔内，因炎症而产生粘连，以至于关节无法运转。
听了他的讲解，我一下给镇住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病症的严重，更是因为人体关节的复杂与精妙。
回家的路上，就想起我们以前的牧师，前美国若歌大学的教授和机械专家，他曾经对我们讲过，迄今为止，机器人的手都无法做到像人的手臂那样灵活。当时听了没有什厶感觉，如今想起来，就特别觉得这手臂的精妙与宝贵。
其实，不仅是手臂，人体的哪一样，不是精妙绝伦的呢？可惜的是，我们是缺什厶才珍惜什厶。拥有的时候，都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猴指不能抓对角
第二次去的时候，陈医生给我做针灸治疗。
西医对肩周炎的治疗，通常是理疗与服消炎止痛药，效果通常都不好。另有一种是注射可的松，但只对早期的肩周炎有效。最新的疗法是在X光的帮助下，往关节腔里注射生理盐水，但也不能保证疗效。相对来讲，传统的中医针灸治疗和推拿，是比较好的选择。
在陈医生给我做治疗的时候，我就给他讲了机器人与人的手臂之差距。
陈医生听了，就说，不仅仅是机器人的手 不上人手，就连猴子的手也 不上人手精巧。譬如说，人的手拿东西可以一把抓，也可以用拇指与食指去拿，甚至是用拇指与小指头去对抓。猴子却不行。你有没有注意到，猴子拿东西只会一把抓。猴子的手指不能抓对角线。尽管人的DNA与猴子的DNA非常的相近，可是仅从这点看，人就不大可能是从猴子进化而来的。
听到这样一个重要的命题，我不由地问∶这结论是从你专业的知识和观察上得来的呢，还是一个哲学上的推论？我问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原是个骨科专家。
陈医生答道∶是从专业的知识和观察上得出的结论。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一定要找时间去动物园看看，是否真是如此。
贫困潦倒的日子
因为疼痛，我每周都去诊所做一次治疗。
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吃了止痛药，夜里还是常常痛醒。有一天，看我疼痛的样子，陈医生一面给我治疗，一面给我讲述他经历过的困难。
“刚到美国的时候，有一阵子我失去了工作。那时我住在一个人家的客厅里，每月400美元的房租。有一个月，我交不出房租了。房东对我说∶‘你真不像话！为什厶赖我的房租？’
“此人在中国时是我的病人，而且，因为在他的岳母病重的时候，我救过他的岳母，他们一家对我客气得不得了，逢年过节一定给我们家送礼物。可是这时候却对我如此不客气。于是我就搬 了他家。
“找不到工作，日子极其艰难。听说教会的人都挺好，我就去了教会，想在那里找几个病人，挣点儿饭钱。”
他继续说∶“到了教会，听见牧师讲道，十分新奇，也深深地被 经的话语所吸引。有一天，牧师讲完道之后，就叫人信耶稣。他一面说一面直看着我。我就装作不知道。可他还是不停，一直说∶‘还有一个人，神在呼召你回家。’看那样子，我不答应，他就不散会。为了照顾他人，我只好答应了。”
时间到了，故事只好停在这里。回家的路上，我想，想不到这陈医生，人到中年了，还经过这样潦倒的日子。通常的人都是讲自己光彩的、得意的事，讲“过五关，斩六将”。可是他却给我讲他的“败走麦城”，讲他的失败与失意，还讲自己的不信。真是不一般。
下一次再去他诊所的时候，他在忙着给别的病人治疗。因为惦记着他那没有讲完的故事，我就一直等到他空了的时候，请他继续给我治疗，也请他继续讲故事。
“ 经的话震撼了我的心。譬如说，神创造天地、造人的那一段。慢慢地，我一周不去听道，就心里惦得慌。最终我受了洗。不过，这次不是勉强的，是自愿的。欢欢喜喜的，跟过节一样。”
使祸变福的动因
我的肩痛，明显缓解了，手臂的活动范围也恢复了许多。我对陈医生的了解也多了许多∶他在出国前，是中国南方一个省的骨科协会秘书长。因为其精湛的骨科复位医术和针灸医术，非常受人尊重。尽管如此，他觉得人生还是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于是，有一天动了出国的念头，来到了美国。
我问他，你如今在这里作个针灸医师，与在国内的身分、地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如今，国内经济蓬勃发展，物质丰富，你后不后悔？
他笑着说，我是想回去。等女儿上了大学，我就回去。但不是为了物质或地位。回去后一边行医治病，一边就给人讲讲耶稣，给人介绍这蒙福的道路。
听到这里，我想起他给我讲他“败走麦城”故事时的神情。那是一种感恩的神情，在感恩中忘记了潦倒是不光彩的这种世俗的观念。况且，若不是借着这种潦倒与失意，一颗高傲的心怎厶会谦卑下来呢？一颗没有卑微下来的心，怎厶能听到上帝柔声的呼唤呢？
经说“哀恸的人有福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中国古人云“祸兮福所倚”，可是若不明白这使祸变福的动因，潦倒与失意怎厶会变成平安与喜乐，变成生命中的辉煌呢？
陈医生的绿卡还没有批下来，但工作签证已经快到期了。他正在申请延期。他有些担心，因为女儿才高中二年级，还有一年多才能上大学。但神的儿女自有神看顾。我想我会每天为他祷告，让我的信心和他一起，在各样的磨难中一天天长大。
作者来自云南，电脑工程师，现住美国新泽西州。
本文刊发于《海外校园》 第一〇八期（2011-08）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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