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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陈琪

 

记得小时候,我常常很认真地问妈妈一个问题:“妈,我是谁?”“你是我闺女呗!”妈妈笑着说。每次都是同一个问题,同一个答案,也几乎每次我都是很扫兴地走开。在我小小的头脑之中,总觉着这事儿并不像妈妈答的那么简单……

 

 

 

文/陈琪

 

 

 

(一)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六岁的我背着旅行包,在许许多多羡慕的眼光中,跟妈妈登上了飞机,去澳洲与跟我们分别了四年之久的父亲团聚,自己连想都未敢想过的“出国梦”竟成了现实。摆在眼前的是一连串美好的憧憬:家庭团聚,优越的物质享受,无量的前途,我甚至还联想到几年以后,待我“衣锦还乡”时那种暖融融的、令人陶醉的场面。可惜初到澳洲的日子并不好过:语言上的障碍,六四事件的发生,以及后来家庭气氛的突变,接踵而来,使得我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一下乱了手脚。多少次,一想起国内那熟悉的校园,同窗的学友,和蔼的老师,还有疼爱我的亲戚朋友,真恨不得再一下子飞回到他们当中。于是在日记中,我头一次提到了上帝的名字:“上帝呀!为什么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而又把最难扮演的角色分配给我!”半年之后,我开始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竟发现自己有一种相当强的自我安慰、自我克制的能力,所以日记本上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上帝”两个字了。

同年十一月,妈妈经人介绍,开始每个星期天去一个叫作“华恩堂”的地方学英语、作礼拜。老实说,我从未想过我们这个无神论的家庭会与任何宗教有什么瓜葛。不过当时看来,妈妈的确需要一些宗教活动来充实她的生活,因为相比之下,她缺少自我安慰的能力,面对生活上的痛苦境遇,她根本无法自拔,所以只好找个宗教,或许会给她一些安慰。没想到她这一去倒还真信了,而且还受了洗礼,成了“基督徒”。打那以后,妈妈开始向我传一些不太合乎逻辑的“福音”,样子很虔诚,可她越是向我传,我的抵触情绪就越强,我认为自己在精神上是强者,再大的事也不会把我击垮,那又何必去皈依一种宗教呢。如果真信了,岂不承认自己是弱者了吗?不,绝不能!于是面对她那滔滔不绝的“演说词”,我要么就是掩耳不听,要么就是闭目养神。有时教会的人来我家,我也是一溜烟儿就跑掉,不想跟这些人多呆一分钟。虽然有时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也渴望天地间有这样一位叫作“上帝”的主宰,可我头脑中的理性及虚荣又固执地拒绝祂的存在。

 

 

(二)

 

九O年十二月底,妈妈曾三番五次地劝我同她一齐去参加教会组织的三天“家庭营”活动,但最后还是让我绞尽脑汁给拒绝了。主要因为爸爸一直偷偷地在我耳边发表“评论”,说那地方“没意思”,每天向上帝“早请示,晚汇报”云云。况且我自己本身也对教会活动不感兴趣,恐怕三天下来,被关出毛病,于是妈妈只好独自一人前往。

九一年中旬,爸爸在英国找到一份工作,离开了澳洲,于是我们母女二人又过上了以前在国内那种“相依为命”的生活。此时,妈妈已很少再向我传福音了,估计她大概已经对我失去了信心,所以也就不再继续为此事“劳神费力”。

十一月底,听说华恩堂又要举办家庭营,我竟有点动心了,想去瞧瞧,反正爸爸不在家,我自己也无事可做。于是便报了名。妈妈那年正好负责厨务,一个星期六早晨,我陪她去Victoria Market买三天吃的蔬菜、水果,在那里碰到几位“华恩堂的教友”,他们一见到我都很热情,也都表示十分欢迎我去家庭营。表面上我客客气气地应和了几句,心里却说:“嘿嘿,高兴得太早了!我只是去看看,又没有说要入教!”就这样,抱着一种“瞧一瞧”、“看一看”的心理,我于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踏上去Lilydale的路,走进了家庭营。

到营地后,凭着我的直觉,立刻发现了几位与我“身份”相同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清一色的“无神论”,所以便谈得相当投机。后来在周牧师组织的一次“与非基督徒的谈话”中,我们几个一唱一和,不断提问,但对于牧师的回答,却总觉得不大满意。其实关键不是要寻找问题的答案,而是想在众多的“基督徒”当中,展露一下我们这群“无神论”是多么的不同凡响!

本想与这群“难兄难弟”一同并肩作战到底,无奈事先我们已被教会的人分别划分到了七个小组中,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只好跟基督徒们在一起了。

第一天傍晚时分,我们的组长,一个姓薛的上海人,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要为当晚的联欢会赶排一个节目。一听说演节目,我立刻来了精神,但后来一听要演圣经里的故事,便一下子泄了气。因为在我看来,圣经是一本顶没意思的书,那里边能有什么好玩的故事?所以我只好在一旁缄默不言。经过他们几个基督徒一商量,决定要演“摩西过红海”。“摩西”?!这个名词对我说太熟悉了!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里面有只小老鼠就叫“摩西”,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圣经里的摩西是个英雄,他可以叫海水分开,使以色列人平安地渡过红海……那回,我头一次感觉到,原来圣经里的内容远远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

第一天晚上的联欢会举办得相当成功,本以为每个教徒只会反反复复地读经祷告,没想到他们也同样多才多艺,有诙谐幽默的一面。他们在时间短,人力有限的情况下,竟出人意料地赶排出了一个令人叫绝的节目,由赞美诗合唱到构思严谨的多幕话剧;从圣经中的历史故事到基督徒的生活见证,应有尽有,时而令人捧腹,时而又引人深思,一个个精彩节目的推出,渐渐地填上我与基督徒们之间的鸿沟,也带走了我对于教会的陌生感。

不过除去娱乐、吃饭和休息的时间之外,我与他们之间就有差异了:牧师在台上证道时,我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几乎所有的人都专心地端坐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相比之下,我却感到很乏味,总觉得牧师在讲一些与我毫无关系的“天书”,于是人虽在会场,心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几乎想偷偷溜出去,但因为碍于情面,所以才勉强留在座位上。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之后,我早已昏昏欲睡,犹如在国内时听政治报告一般,同时我心里也实在是猜不透那些基督徒,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他们。

三天时间终于就要过去了,我早已兴味索然,盼着早些回家。最后还有一项活动叫做“分享会”。本来约好一位“主外姊妹”要一起去打乒乓球,可谁知就在开会前的两分钟,她竟把我一人扔在座位上,自己一声不响地走掉了。望着她的背影,我心里直纳闷儿,但不知为什么,我当时既没有马上叫住她,也没有后悔未同她一同出去,相反却更加平静地坐在那里,准备洗耳恭听下面的内容。

第一个上场的是一个叫晓虹的女孩子,她虽然只比我大两岁而已,但所讲说的内容我却一点也听不懂:什么活祭啦、负担啦、灵里挣扎啦……等等。最可笑的是,她意然说:“神跟我讲话……”“神”……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怎么会跟她讲话?!简直是岂有此理!可正当我在心里偷偷笑话她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几个基督徒在抹眼泪。咦?奇怪,有什么好哭的?我真琢磨不透这群基督徒是一群怎样的人。

接下来,一个高高大大的北方人  阮先生走到台前作见证,主要是感谢神带领他妻子来澳后仅一个月就信主了。忽然,我分明看到他眼里在闪着泪花,一个堂堂六尺高的男子汉在这么多人面前,仅仅因为他太太信了主就如此动感情,真让我不可理解。与此同时,我心里也似乎稍稍有了些感触。

随后,他的妻子……小莫便在一片掌声中开始了她的见证:“我在大陆一个无产阶级的家庭中长大,从小受的是无神论的教育,相信现代科学和进化论……”几句开场白吸引了我,因为我们的背景是那么的相似,而且她受这种教育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我的年龄,按说应该比我更“顽固”,可为什么她相信主了呢?带着疑问继续认真地听下去……

我了解自己,虽说是个小姑娘,但却很少哭鼻子,到澳三年之中,也经历了不少的风风两雨,但为了表示自己坚强,从不轻易地掉一滴眼泪。然而,这次一切都失灵了,小莫讲的只是她个人蒙恩的见证,我并没有与之相同的经历,按理说绝不会因同病相怜而感动。可不知为什么,当时我只觉得自己的身心灵都在一种莫名的力量下颤动,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一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液体不知不觉地顺着鼻翼轻轻滑落到腮边。当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流眼泪时,心中的虚荣又提醒我,赶快把它擦干,不能叫周围的人看到我受了感动。可小莫的话却好像故意跟我的虚荣心作对,竟变得越来越有力量,字字句句都撞在我的心头上,于是我越是擦,泪水就越是往外涌,一瞬间,我似乎突然明白晓虹提到的“神对我讲话”。我知道了,我耳朵里听到的已不再单单是一个姊妹作见证的声音,而是神的声音。这种声音没有具体的内容,却带给我内心的撞击;没有音量上的抑扬顿挫,却会给我心里留下永远的印记!以前曾收到一个很有爱心的姊妹送给我的书签,上面写着:“亲爱的陈琪,愿主亲自对你说话……”,我想我当时已经的的确确听到主的话了。

“科学是有限的,神是无限的,我们怎能用有限的东西来研究考证无限的呢?”小莫的话结束了,我与大家一齐激动地鼓掌,无意之中竟发现,我与基督徒之间的那点“差异”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三)

 

圣经上说:“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

当圣灵敲开我原本紧锁着的心门,我就无法再将它关闭了,祂使我在转瞬之间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以前在我看来毫无味道的教会生活变得富有生机和吸引力;那些古板可畏的基督徒们也变得和蔼可亲了;就连我以前很难读懂的圣经也似乎显得清晰明了多了。其实呢,什么都没有变,而变的却是我自己,因为我已经成了一个新造的人。

信主一年多来,我深深地体会到神的带领是何等的奇妙!祂使我从呱呱落地,到牙牙学语,现在正在蹒跚学步,其间常常会磕磕碰碰,也摔了不少跤;但感谢神,祂的爱一直与我同在。当我寂寞忧伤时,祂像慈母一般抚慰我;当我受挫气馁时,祂像兄长一般鼓励帮助我;当我犯了错误,执迷不悟时,祂更像严父一般警告、管教我。如今,当我置身于这个充满了罪恶的世界时,我更要感谢祂,在我生命还柔嫩的时候,便拣选了我,否则我真不敢想,凭着我如此骄傲、幼稚的肩膀如何去负担在将来的旅途中所遇到的磨难与困苦。

我不知道将来我的步子走稳了以后,能为爱我的主做些什么,但我愿意现在就把自己的全身心都交给祂,由祂掌管,因为我的生命本是从祂而来。

 

 

《尾声》

 

童年时代所提出的“我是谁?”的问题一直陪伴了我十几年。

生养我的母亲无法给我满意的答案,而在我十九岁那年,创造我的神亲口将答案告诉了我。

这是生命的答案。

从此,我不光知道了“我是谁”,我也更加清楚了“我来这个世界到底做什么”;还有,“我将来要往何处去”……

 

作者来自大陆,现于澳洲墨尔本学习。本文由墨尔本华恩堂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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