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任教的年月中,多次接触到因同性恋倾向而出现心灵危机的大学生、研究生。
文 / 罗以
2020年国庆节,传来美国总统感染新冠病毒的消息。当天晚祷,我增加了为此代祷的内容,突然想起2001年美国的“9·11”事件。那天早上我去赶火车,在出租车的广播里,忽然听到纽约世贸大楼被炸的消息,我立刻跟司机一起幸灾乐祸起来——美国,你也有今天!!
回首那一幕,既为自己当时的反应惊愕羞愧,也意识到从那时的幸灾乐祸,到今天为特朗普代祷,我的生命有了根本的转变。那时,尽管我是在读博士生,却仍是一头“丛林野兽”。20年后,蒙上帝恩典,总算复归人群。
不轻忽伦常日用
我出生于文革后期,在当时宏大主题的教育背景下,人的面孔常常被扭曲,人间烟火似乎若未经革命的洗礼,都属庸俗落后、理应弃绝之物。
那些学习差的同学还认得秤上的刻度,放学后会帮父母喂猪、做饭,给家里的弟弟妹妹纳鞋底、缝棉裤。我呢,对地里的活儿一概不灵光,只是娴熟于口号辞令式的作文,考试常得高分,也被看作是比较有出息的人。但最终,我却成长为不谙常识、情商为零、人情寡淡的技术知识分子。
许多年里,我和本该最亲近的父母关系极为疏远。
我的世界是书本里的知识、道理、中美关系、海湾战争,父母的世界是南山上的玉米、北岭上的茄子;我挂念伊拉克的难民吃不上午餐,却从不曾为辛苦劳作的父亲预备一碗清水;我为天上的秋月、院子里的杂花伤感,却从未在意母亲双手上几时生了冻疮,又几时好了。
直到自己有了孩子,我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吃了一些苦,才突然发现,自己从前是何等薄情!
2008年后,我委身在一间校园团契,逐渐被分派了一点事情:某某姐妹要结婚了,你代我们大家去买个礼物送给她吧;某某阿姨生病了,你有空去看望一下好吗?从前没有信主时,我隔绝于这些生活俗套,没想到加入了上帝之国,居然开始“随俗”了!
这是什么缘故呢?
后来读圣经,其中记载复活后的耶稣在提比哩亚海边向门徒显现,第一句话是问:“你们有吃的没有?”(参《约翰福音》21:5)耶稣接着就用炭火烤鱼,递给门徒吃。这个细节令我震惊!上帝在惊天动地的受难与复活之后,再见门徒,居然轻声细问早餐。一向所学的知识、理论、所受的教育在这一轻问面前都黯然失色,无力诠释。
我确信:这一问宣告了无限的上帝对有限的生民俗常生活的尊重和关切。原来,上帝的国度并不悖乎常理,道本不远人。而作为塑造人类灵魂的教育事业,何曾青眼看重常识日用?似乎那些是不需要教导的。
从小所受的教育、所读的书,很多都在说大道理,但难得有一本书、一堂课是教导生活琐事的。被教导爱国爱民,却未曾受教于怎样关心身边具体的人;被教导了很多大是大非,娴熟于论断国外是非,却看不到自己常陷于双重标准,以致不辨是非,更兼不顾逻辑。
受教20年,肚子里攒了一点儿某领域的专业名词术语、命题论证,但生活却因缺乏常识的习练而极其低能、笨拙。
读林语堂的《瞬息京华》(又译为《京华烟云》),其中写到大家闺秀姚木兰姐妹俩从小学习裁剪缝纫、洗衣做饭,宁可丫鬟闲着,她们必须日日劳作、习学熟练,为的是以后即便嫁得不如意,也担得起苦日子的磨砺。她们八九岁时就要速记年节来往的各家亲眷的位份、称呼,懂得应送什么礼,回什么礼。
这个章节完全颠覆了我对腐朽没落阶级小姐们生活的固有认知。这也使我确认,人类终归还是循着常理常例过日子。
一旦明白这一点,再看许多文学经典,也有了不一样的看见。
我发现,《雷雨》的悲剧不能一概怪罪社会制度,如果故事里的蘩漪朴园们爹有爹样妈有妈样,各人不是比赛着玩个性解放、玩失踪、出走、干大事业,也许悲剧不至于如此惨烈;爱玛·包法利和安娜·卡列尼娜的悲剧发生,也有不知如何面对平常的人、平常的事的因素。
在藐视生活、忽略常识的教育中长大,文凭有了,见识不少。有个好工作,可是又往往被长辈嫌弃不懂事,不晓得眉高眼低,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常常倍觉茫然。同时,这在某种程度也助长了年轻人流行的丧文化、佛系,纷纷做腐女、妈宝男、乐于啃老,以至于婚后仍无法独立。
这的确值得我们认真反思。
不妄信高言大智
在我个人的成长经历中,身为女性,还有一个切肤之痛,就是在大学阶段无分辨地接受了某些思想的片面影响,在漫不经心间虚度了许多岁月。
我读大学和研究生的时候,受波伏娃的《第二性》影响甚大。当时只有陶铁柱根据英文版的汉译,并不严谨完整,但是那些彼时读来有石破天惊之感的高论,已经俘获了穷乡僻壤柴火妞出身的我:原来女人生娃跟母猪生仔一样,只是一种本能行为,母性绝对谈不上高尚;原来女性的地位都是被男性定义和人为确立的,并非天生如此。
那时的文学评论也把贤妻良母、相夫教子这种女性生活批得体无完肤,贬为奴隶的幸福。年轻无知的我,碰上这样的思潮,几乎是一拍即合!于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好女儿也绝不应拘役于习俗定轨中。我秉着个性,走了远路,企图在酸枣树上长成一颗甜枣!
40岁以后,老母病倒需要照料,大学同学已经儿女成人可以奉养双亲,我的孩子还带着口水巾,须臾不能离人。我只有遥望看不见的故乡,愧疚难眠,懊悔年轻时不晓得当婚当育的道理。
浪漫法兰西的理论之花明艳,但在生活中多半只能结苦果。
直到我成为基督徒,才明白人何以为人,女人何以为女人。看问题也平衡了很多。诚然,婚姻里可能有压制,但萨特和波伏娃那种只恋爱不结婚的关系其实隐痛更多。古代以女人为生育工具是错的,但今天的女性以高举女性权利为由,拒绝婚育或者自主流产,无疑是走向另一个极端。
当然,女权主义只是片面思想之一例。20世纪90年代以后,一批英语好的中国学者贩卖了大量西方理论,其中非理性思潮、后现代思想居多,否定本质、中心、系统、秩序,一味为边缘、反传统、自由无序、虚无主义张目,每抛出一论都非常吸引眼球。
可惜,这种译介主要是为了学术研究和职称晋升的需要,并没有多少社会效益和价值导向方面的考量;而年轻的学子却很容易受到吸引。如果不知分辨,就容易在不知不觉中随波逐流,走向人生至暗。
行路需有真光
在我任教的年月中,多次接触到因同性恋倾向而出现心灵危机的大学生、研究生。让人困惑的是:有的男生是从小被妈妈、姐姐宠爱过,就自认是女娇娥;有的女生是跟男生谈了一次恋爱失败了,就转去尝试同性之爱;也有的只是因为闲着无聊在网络上做了一个同性恋指数测试,分值可观,就偏离了自己20年的性别认同,走向未知的情感生活。
我没有任何歧视同性恋者的意思。只是,我痛心于这些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在懵懂之间就这样贸然选择,在一个权利意识淡漠的社会里主动成为灰色人群,走向一种高风险的生活方式。这跟知识界乐于为同性恋行为提供理论支持,文化娱乐界盲目地美化同性恋生活有密切的关系。
所以亲爱的年轻人,当你迈进大学校园的那一刻,恳切希望你能切切为自己的灵魂祈祷,好让自己在真理中得到分辨种种思潮的智慧。
回首青春,自己跌跌撞撞、满身泥泞地走过;如今在望五之年的点滴分享,但愿可以与来者共勉:不轻忽伦常日用,不妄信高言大智,灯在脚前、行路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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