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科学、理性、信仰

 

 

 

文/李志航

 

 

 

上面这篇文章(以下简称“杨文”)牵涉到科学与信仰之间关系的广阔领域。研讨这项论题的书刊,可说是汗牛充栋。笔者只能大略地补充一点个人的意见,也希望作者读者不吝赐教。

 

 

信仰的论证

 

上帝的存在不能用任何科学方法证明,然而,历代有不少人喜欢用逻辑推论来演示上帝的存在,包括“本体论”、“宇宙论”及“目的论”等论证。至于这些论证是否有效力,学者看法很不一致。笔者认为这些论证有启发性的作用,但是在纯粹学术界却不具备任何说服力。不但如此,一些无神论者甚至宣称这些论调早已被他们的同僚逐个击破了。虽然如此,多数有神论者不但对上述三类论证的启发产生共鸣(尤其是“宇宙”及“目的”两则论证),而且还津津乐道生命中经验到上帝的同在。他们所相信的神,并不是远离人世、闭关自守的造物者,而是愿意与人类有来往、满有慈爱的“天父”。这种带有实践性的信念,其实在科学领域中也具有重要的地位。

 

 

科学的方法

 

科学最主要的特点,在于它是完全靠官感而获得知识,而不是意念的推理或心灵的体会。虽然有些现象不能直接用五官观察,只能藉着精密的仪器而探知,但归根结底还是用五官来获取仪器显示的资料。科学研究的对象是物质,及物质变相的能量,甚至也能涉及心理现象或人际关系的表现,然而却不能对形而上、道德、超自然的境界有所了解。

而且,科学方法也是建立在某种“信心”或信念的基础上,这信念包括:

1.宇宙万物是可以用理性研考方法了解的。人类的思维方式适合用于描述万物。

2.宇宙万物的运行及相互作用,有其规律性。在某一时间空间获得的定理定律,在别的时空中应该同样有效。

这两大前提本身就不是科学方法能证明的;但是若没有这种信念,科学就根本无法产生。

 

 

科学主义

 

有些科学家非常明白科学方法的局限性,及其基于上述信念的大前提;他们知道除了科学方法之外,还有别的途径可以获取别的知识。但也有些学者,却偏激到一个地步,认为除了科学方法所获得的知识之外,完全没有别的知识。就算是有,也是毫无意义的。像美国一位无神论学者Ernest Nagel,在就职哲学学会会长致辞中曾这样说过:“内在结构及外在关系决定了一切万物的出现与消灭……至于说有非物质的力量来控制任何事件,有非物质的‘灵’来决定万物的进行,或‘人死后灵魂不灭’之说,都是无稽之谈(注一)”。这种说法,可以称为“物质主义”或“科学主义”。认真地接受这种学说的人,不但不相信有上帝、灵魂,连人间一切恩爱、自由意志、道德、信赖,都被解释成纯粹物理或化学的作用而已。

针对科学主义的偏见,除了神学家或哲学家予以驳斥外,也有知名的科学家指出这学说的不当之处。像病理学家P.B.Medawar曾说:“科学家最不智的作法,莫过于宣称科学已经知道,或将来会知道所有值得发问的问题的答案;或宣称科学不能回答的事项,是属于‘假问题’,只有头脑简单的人才去回答……有哲学思想的人都会知道,用科学去攻击宗教,正像用科学维护宗教一样,都是错误的(注二)。”另外,脑学专家J.C.Eccles更清楚明晰地说明物质主义是站不住脚的。在他所写的书籍及文章里,多次指出科学主义完全不能解释人类每个人都有的“自觉”的独特性。惟有接受“上帝创造每个人的灵魂”这具有奥秘性的信念,才可以解决问题(注三)。

 

 

实践与体验

 

杨文说到科学的成功,是在于它的应用的巨大影响力。大多数人不必明了科学理论,却乐于享受科学所带来的利益。这现象使一些人认为基督教信仰与科学的差别,乃是信仰太过于不着边际,太“玄”了。其实基督教非常注重实践与体验;没有亲身经验过信仰的真谛,这信仰必维持不久。

有些人说他们不能接受基督教,乃是对这信仰很多内容或奥秘还未能了解,因此迟疑不愿踏进信仰之门。这种态度好比一个人要先完全清楚麦克斯韦的电磁场理论或公式,才愿意使用房子里面的任何电气用具一样。

我们普通获取知识的方法有两大类型,其一是“经验认知”(Knowing by acquaintance),其二是“推理认知”(Knowing by inference),两种方法都各有贡献。但是笔者认为,如果要获得较深远的知识,必须要加上另一种方法,就是“投身认知”(Knowing by commitment)。亲自从事某一项科学研究的人,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必远胜于那些只读读或使用这门知识的人。同样地,要获得基督教信仰的真谛,一个人非亲自投身在这信仰中不可。

 

 

理性与非理性

 

诚然科学本身的理论与应用,是完全理性化的,(正如神学家可以详细说明,基督教的教义也是全部理性化的。)历史显示许多科学的发现,并不是按部就班照逻辑步骤产生的。不少科学家可以告诉我们,他们如何藉着某种灵感,某种直觉,甚至某种“启示”,得到了重要的发现。就在本文写就之前的一周,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教授Charles Townes,在一题目为〈科学与宗教中的逻辑与不确定性〉的演说里,见证如何在1951年的一个春光明媚、杜鹃花盛开的公园中,被物理研究的问题所困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下灵感,而使他推出了新的见解,促导了“分子增幅器”(Maser)的发明,得了1964年的诺贝尔奖。

身为虔诚基督徒的Townes教授,承认宗教信仰中有一种理性之外的经验,是科学没有的,就是人与上帝来往的关系;而这种充满奥秘的关系,也不是用“感性”一词可以形容的。

 

 

后语

 

科学与基督教确有不同之处。但是,以信心为基础的大前提,却并非基督教信仰的独占品;非理性的成份,也在科学领域中屡见不鲜。如果科学沦为科学主义,其后果是完全排除拒绝了“超越于自我的外力”。当人类的道德标准只以自我为中心时,会以类似下面的歌谣来麻醉自己:“我就是王,我就是玉皇,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红旗歌谣)或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国际歌)中国四十多年来的浩劫及惨痛经验,恐怕并非与这类哲学思想无关吧?

 

作者是美国化学博士,二十几年来从事食品工业研究,着有《科学对基督教的挑战》一书。

 

(注一)Quoted in H. Weaver, J.~BI25; Amer. Sci. Aff’n~BI0;, 16, #1, P.6(1964).

(注二)Peter B. Medawar, Advice To A Young Scientist, Basic Books , New York(1979)P.31. Medawar氏获得1960年的诺贝尔奖金。

(注三)John C. Eccles, In Evidence of Purpose, Edited by J.M. Templeton, Continuum Publishing Co;New York(1994)P.129. Eccles氏是1963年诺贝尔奖金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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