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晨远
趁着暑假，一家回大陆。先去北京玩了一星期，再回老家上海。坐了不少飞机，进出几次海关，看到中国和美国的海关，看人待人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都说回国最怕的就是进出中国的海关。想不出为什么，海关的工作人员对外国人的态度最好，其次是台胞、港胞和海外侨胞，对我们这些持大陆护照的态度就很恶劣了。和回过国的朋友们谈中国海关，朋友们都有同感。更有朋友说，就是拿大陆护照的也分档次，对你们拿绿卡的态度绝对算可以的，接下来就是因公出国，因商出国的。我们这些拿着因私护照出去读书或探亲的，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最下等的。如果是只给你看白眼而没有藉机奚落你几句，那就是大幸了。常去大陆的朋友还泄露一“密招”：在海关最好不要讲中文，要装得中文听都听不懂，保证那些海关先生小姐对你的态度大大转变。是不是这样，我没有试过，终不愿意在自己的祖国说非母语。不过在机场看海关小姐的脸色那倒是绝对的，出入一次关受一次气也是逃不了的。
在美国入关就不一样了。美国人绝对是自己人高人一等。还没进关，就可以看到“美国公民入关处”的牌子高高挂在头顶。借着绿卡的光，我们也得以从美国公民入关处入关。那海关人员对你又是“哈啰”，又是“你好吗”的打招呼。如果你申明没带任何禁止入关的东西，你鲜见他们会打开美国公民的箱子检查。而对外国人就不一样了。虽然和中国海关人员比起来，他们的态度要客气得多，但那神气，那态度，绝对的就是你们外国人在我们美国人之下。
人原本是分三六九等的，只是中国人视外国人比自己的同胞更高一等，而美国人怎么看都是自己最尊贵罢了。
带孩子去上海动物园玩，公园里有车可送游客去一个个景点。车前窗上明明白白写着，整个公园五个景点五元，一个景点一元。我们在天鹅湖上了车，说好了去下个景点狮虎山。车子刚启动，司机就收每人二元。我指着那字问他不是一站收一元吗，怎么要收二元？他答，那字是公园写的，又不是他写的，他就收二元。我则觉好奇，既然他的车和公园的不一样，那为什么不把上面的字给擦了？那人竟不耐烦了：“你坐得起吗？坐不起的话就不要坐。”我自然不让他：“坐得起也好，坐不起也罢，现在是我付钱坐车，你只开车服务。”那人被激怒了：“你以为我穷吗？我赚的钱你数得过来吗？”我竟是寸步不让：“你讲话得兜着点下巴，我赚的钱恐怕你都不认识。”呜呼，我到底被自己说出口的话给吓着了，原来在我们的心里自觉不自觉都有着一杆标尺，服务于人的就卑贱一点，受人服务的就高贵一点，钱赚得多自然就尊贵－－在这笑贫不笑娼的社会。赚了美金怎么就会觉得比别人更优秀了呢？哀哉，我终是在这世俗社会生存的，又有何能比别人更脱俗呢？
社会本就不平等，于是人也就有了高贵卑贱之分。不仅有贵族贫民之分，就是贵族还有公侯子伯之分。回上海见到许多老同学，送上的名片都带着头衔：经理，主任，董事长……有一同学开了一家小烟杂店，名片上印的是某百货商场老板。“不这样在外面就吃不开，做生意的怎么可以在外面一点关系都没有呢？”同学带着几分自嘲对我解释。每回和亲友、同学出去吃饭，带着大哥大的一定会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最后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也象征着一种身份。
眼前浮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个大雪飞纷的冬天，有个婴孩出生在伯利恒的一个马槽。又看见一个年轻人，穿着布衣，吃着粗粮，终日里行走在人群中传福音，行着让瞎子见光，瘸子行走，死人复活的奇迹。我还看见，他背着沉重的十字架，无罪却被钉在十字架上，如此卑微。可我又明明白白看到，三天后他死而复活，天际传来令人震撼的圣音：“他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
我到底是迷失于尊贵与卑贱的迷宫中了。
作者来自上海，现在美国德州农工大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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