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小美
四年前，我以最优秀的成绩通过留学日本的公费考试，并透过大学老师的推荐，顺利地申请到日本有名的国立女子大学，进入该大学研究所当研修生，并准备于一年后参加研究所的入学考试（一般留学生若要进日本国立大学研究所，必须当一年或半年研修生，通过入学考试后，才能成为正式硕士生）。
在日本的第一年，虽有入学考试的压力，但因我是日文系出身，英文能力也不错，便轻松、愉快地度过了。入学考试时，我也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
就在一年硕士课程期满时，指导我的教授已届退休之龄，所以我被转到另一位年轻教授的研究室。从此开始我最痛苦的一段留学生涯。
我第一次在年轻教授的研究会上发表部分研究报告时，他斜着眼直盯着我，之后忿忿地指摘我：“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研究？”他丢下这句话后再也没说什么，接着一段很长的沉默。我低头不敢看他，直到下课铃响，他起身走出教室。而我强忍住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其他同学面露同情，不敢和我说任何话。我收拾桌上的东西，红肿着双眼逃离教室。
事隔几天，我鼓起勇气到研究室，敲了教授的门，并问他我该如何做。教授只说“我要是你，绝不会这么做，而会准备其它资料。”
这份报告完成后，我更换了研究课题。但是我万万也没想到我选的题目－－现代日本基督教文学的作家，竟是他最不喜欢的。原因是他很不喜欢基督教。每次一轮到我在会上发表研究报告，他总是看着别的东西、做着自己的事，我感到被轻慢。等报告结束，他总用轻蔑的语气说：“这个作家胡说八道。”并数落基督教的不是。接着又质疑我：“你知道什么是研究吗？这么幼稚的东西！”更对在场的同学说：“要参加研究报告会的，必须是优秀的东西，否则就别来。”
在求学的过程中，我从未受过任何挫折，但是现在，每一次的发表会，我都必须面对一次践踏。我深深责怪自己努力不够，为此我鼓起勇气找教授，并照他所说的“研究方法”尝试去做，但总是不合他的心意。到后来我害怕发表会、论文，我甚至到了恐惧翻书，害怕面对计算机。打开计算机只能面对着它发呆。我最怕夜晚的来临，因为一天又无情地过去了；更恐惧太阳的升起，因为又要面对现实。想到同学同情的眼光，教授的批判，论文的期限，肠胃便绞痛。
我痛苦、软弱时，我常常质疑：“上帝你在哪里？”抱怨：“上帝你既是神，应该可以帮助我，让我有一份受肯定的研究报告。更可以行个神迹让我写出一篇大受赞扬的论文。”最后，我甚至不想祷告，我可以为别人的需要祷告，但是我拒绝自己向上帝呼求。因为我生上帝的气，气他为何不在我痛苦、需要时行个“神迹”。
虽然在我这段痛苦期间，神赐给我一位来自上海的爱主的弟兄。结婚，给了我鼓励和安慰，但是，他并不能替代我承担压力、痛苦，他也确实明白自己担不了我的重担。我的先生催促、鼓励我祷告，我更生气，甚至把压力造成的怒气，对神生的气发在他身上。他只有为我祷告。
每次一发完脾气，紧跟着就是懊恼－－责怪自己差劲、不是好妻子、好基督徒，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无能、无用。有时，我斥责自己竟然生神的气，甚至想所有的原因在于我“不够努力”，以致于神不听我祷告。许多自责、懊悔、气忿盘结在心里，到后来我甚至告诉先生“活着真没意思”。先生担心我，夜里也不能睡稳。
但是，先生仍然鼓励我看圣经。我心想，我生神的气，连祷告都不愿，更别提看圣经了。我已经不知如何表达痛苦，也哭不出来了。一天夜里，我把自己关到小房间里，坐着发呆。先生进来无助地看着我，我不敢看他，低着头盯着小茶几上的圣经的封面。后来我把它翻开了，在我眼前的是《诗篇》第69篇19到20节：“你知道我受的辱骂、欺凌、羞辱，我的敌人都在你面前。辱骂伤破了我的心，我又满了忧愁；我指望有人体恤，却没有一个，我指望有人安慰，却找不着一个。”我哇地大声哭喊出来，是的，神啊！我的心碎了……我淤积的痛苦被神的话触动、决堤，我跪下求神赦免我小看他。我继续念《诗篇》69篇，一边读一边祷告，缠绕在心中的枷锁断开了，麻木了的心弦，被神的话触动。我再次投入他的怀里，并用他教我的话向他倾吐委屈、痛楚。是的，没有人体恤、了解我的痛，但是，有神。
前几天又轮到我发表研究报告，老师同样做着自己的事，同样的眼光，同学依然眼露同情。但是，事前我靠神勇敢地面对书本和计算机，尽力准备，先生和我并禁食祷告。所以，尽管老师仍然说：“真幼稚，不想再说了。”但我把眼光放在爱我、了解我、担当我软弱的神身上。
现在离提交论文的时间还有三个月，我也害怕“万一”……但我深信神看我，不像人看我。在这段写论文的日子里，我感谢神，因为我得到比硕士学位更贵重的礼物。以前，我以为只要我顺利留日，学有所成，一定是神美好的见证。但是，神使我在日本国立女子大学就读四年的同时，进入另外一种大学－－人生的大学。我感谢神，他看我配得磨炼。至于论文通不通过，我偶会软弱，但我深信结果在神的手里，祝福也是他掌握。这种祝福更不是世上的标准可以衡量的。
现在我不再怕去学校面对同学，因为神看重每一个人，我可以靠神勇敢地和同学在一起，不像以前下课就逃。更可以勇敢请教他们，和他们讨论、分享自己的意见。
我大学时代班上有过一位韩国留学生。当时，她总不爱到学校上课，一下课就逃，也不参加班上活动。一放假就回韩国，一到考试就生病，常紧张地来找我问功课。我虽同情她，却觉不耐烦，甚至心想：“连这么简单的也不会！”为此我曾经觉得她奇怪，不能体谅她。
当我也成为留学生后，我看到了自己的骄傲。我求神赦免我，并感谢神让我学了不少宝贵的功课。当有人痛苦时，我不再认为“你这一点痛苦算什么！”我不再想：“比你情况更惨的还有呢！”我也不再只会说：“患难是伪装的祝福，忍耐到底必得祝福。”
猜我会说什么？“用心去寻求耶稣吧！人生的答案都在圣经里！”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
作者现居日本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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