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音乐稳稳地流起来,像大河一样。时而像雄狮一样怒吼,带着隆隆的声音。又忽然安静下来,像雌狮在抚慰她的幼子,温柔而深情。
文/斯嘉禾 图/吴荣华
夏天的一个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房中,膝上摊着圣经,靠在椅背上。灯光默默地撒下来,撒在地板上、墙壁上……CD机里放着萧邦的夜曲,音乐声像月光下的河流,缓缓地流淌。音符像小石子落在水里那样,忽而激起一阵涟漪。
这涟漪扩散着,被微微起伏的波浪带着,流过我的眼前,又离开我远去。在远方,这涟漪化作一道道几乎细而不可察的光亮扭动着,不情愿地消失了。那流向远处的淡淡的纹,我还没有看够,新的涟漪却又不断地来到我的跟前,像一群精灵,纷纷向我说话,又不时碰碰我,带着孩子气的狡猾神情,嘟着嘴,抗议对它们忽视。
我的心情,渐渐地融了。似乎一起一伏的不再是河水,而是在一旁的我。哦,可爱的音乐,你就像温柔的目光,多么的宁和,多么的美善。我垂下头来,我要靠在你的心头,聆听你的心跳。我低头时,一个个的字符映入我的眼帘:
“伸过你的指头来,摸我的手;伸出你的手来,探入我的肋旁。不要疑惑,总要信。”
多马说:“我的主!我的神!”
正思想中,一段音乐过去了,新的音符们像初次表演的少女,经过了短暂的犹豫、沉寂后开始登台。几个音符摇摇晃晃地上来,像是不太自信,又像是故作姿态好使人喜欢,又像风在微微地启动。我望著书,心像叶子一样,随着飘扬。
我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背影。昏暗的房间中,油灯的火焰或这或那地晃着,使灯台桌上的影子时长时短。他身上白袍发出的光芒却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坚定。另有一个人,他是多马吧,为什么匍匐在他面前,恸哭失声?主啊!我忽然看清了一双带着伤痕的手,它们向前探出去,似乎在召唤。
这时音乐稳稳地流起来,像大河一样。时而像雄狮一样怒吼,带着隆隆的声音。又忽然安静下来,像雌狮在抚慰她的幼子,温柔而深情。主啊!我何时能仰望你的面?你的脸会是何样的安详、充满了慈爱!
主啊!你的目光一定充满了平安,像美丽的音乐抚慰我们受伤的灵魂。你的目光一定坚定,像阳光刺破乌云,照耀我们这个曾被黑暗包围的世界。你的目光一定真诚,像水晶一样透明,一尘不染;又像镜子,照透了我们的心肠。
主啊!那匍匐在你面前的人为什么恸哭呢?他是为了他的不义吗?在你的圣洁面前有哪个人站立得住呢?这时,我们有谁能不为自己的过犯羞愧?我们有谁能不为曾在泥潭中翻滚,为看到自己的渺小而哭泣?
主啊!让我们为了欢喜而哭泣吧!哀恸的人有福了。你为我们付了重重的赎价。你已经从死里复活。你就是平安!你就是喜乐!
主啊!他一定是为了你的慈爱而哭泣。因为你的爱消除了我们的一切过犯罪孽。我们的心被爱融化了,我们的心再也不是顽梗背逆的了。我们像多年游荡的浪子,经过了荒唐嬉戏,颠沛流离。当浪子见到慈父,怎能不悲从心来,潸然泪下?
清灵的钢琴声忽然从一片混沌中摆脱出来,像春雨,雨点淅淅沥沥地下落。有些打在池塘水面,叮叮咚咚地响着。有些打在泥土上,发出索索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嫩芽破土而出,张开黄绿色的叶子,去拥抱蓝色的天空。这声音又像雨点打在久旱、滚热的土地上,水气腾起。大地上弥漫着乳白色的雾,在微风中缓缓地推进,好告诉人们,春天一步步地近了。
一位叫棚橛的弟兄在网上写下:“我经常是眼泪和着欢呼,我知道这是感恩的泪、是幸福的泪──多年来压在我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了。我的主,我的神,我感谢你!我赞美你!你竟爱我这罪人中的罪魁,你爱我真是爱到极处,你并没有撇下我为孤儿。”
我的主,我的神。当我们品尝到主恩的滋味后,有谁不欢呼,有谁不流泪?我们的心曾经苦痛,闷闷的,哪怕一根羽毛也成为我的负担,压在胸口,让我们透不过气来。我们心中的田地曾长久干旱,龟裂,破碎,失去活力。
而你如春雨下落在地面,使干硬的土壤重新软化,使原来干涸的裂缝一点一点地弥合,最后抹去。山上小溪、田野的水沟,激流奔驰,汇入江河。音乐回响,像江水怒吼着,咆哮着,滚滚地用巨大的力量冲破一切的阻挡。它冲刷着地面,用它坚实的膀臂洗去一切的积垢和污秽。
当久渴的心忽蒙春雨,有谁的眼泪能忍住不像决堤的江水?让泪洪涤尽自己内心的忧伤、罪的耻辱吧!让欢乐像江水一样在胸中奔流吧!
音乐的河流在轰响,突然变得宽广起来。水面突然向两面展开,向大海张开怀抱。巨大的水流相互冲撞着,浪花飞溅。大片大片的泡沫起伏着,时而飞上浪尖,时而沉入浪谷。浪头冲向海岸,夹着带咸味的潮气,拍打着礁石,发出呐喊──去死吧,可怜的人哪,带着你们必朽坏的肉体!唯有死去,才能像江河流向大海那样重生。神必像傍晚时的大树,用坚实的枝干为一群群疲倦的灵魂预备安歇的地方。
神哪!求你带领我们作战,向着黑暗,向着我们自身以及同类的卑下和软弱。带领我们以爱和真理作为武器,战胜死亡。求你为我们吹响战斗的号角,在患难时安慰我们,在顺境时鞭策我们。好在你把我们召回你身边,得享永久的安息时,我们可以说:“我的主,我的神!感谢你赐下的恩典。我们有限,我们有过动摇、胆怯、甚至逃跑。但我们最终都回转身来,拾起抛在战场上的刀剑,重新战斗。我们最终没有违背你的话语,我们的誓言!”
心潮像一排排的海浪拍打着海岸,却又在不知不觉间减退。潮头在沙滩上、在礁石边,粉碎了,消散了,化作涓涓细流,归向那永恒的平安。音乐渐渐地沉寂下来,像江河一样流进远处的大海,消失在其中。又像一个孩子,带着困倦,迫不及待地奔入父母的怀抱。他在父母的臂弯舒适地躺下,睡意朦胧……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头沉甸甸地垂下来,睡了……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了,只剩下一点波纹在心中回荡,灯发出柔柔的淡黄色的光包裹着我。我噙着泪坐着,久久不语。
作者出生在贵州省,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硕士,现在美国Ressenlaer Polytechnic Institute攻读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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