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敬的前辈──怀念许牧世教授

 

只有您才会记得,记载诸如四十年代末纽约地铁五分钱一张车票,报纸一份二分钱,1952年纽约中国基督徒团契三天夏令会,全部费用每人八元等等。

 

 

 

文/围 墙

 

 

 

亲爱的许教授:

 

去年刚刚过完春节,收到一封电子邮件,说您在波士顿回了天家。

我想您离开时并不会像一般人那么痛苦。您面对死亡的心情,很可能已进入了属天的境界。早在六十年代,您对“死亡”、“回天家”就有非常深刻的思考。从您的两篇文章《人生帐棚》和《纽约“开心”记--行过死荫幽谷的感受》中,我可以感受到您对“回天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在您的文章及您多次的讲道中(记得有一次是“今生与来世”),您多次引用圣经《哥林多后书》5:1:“我们原知道,我们这地上的帐棚若拆毁了,必得上帝所造,不是人手所造,在天上永存的房屋。”这是我们基督徒能以微笑面对死亡的圣经根据。我想那句您从小在闽南教会就唱过的诗句,“逐日支搭帐棚,步步行近天家”应是您回天家的心境。

您说过许多人在面对回天家时,仍有惧怕和不安,这并不表明这些人不信天堂,而是因为这些人不熟悉天堂。李钟民在怀念MC(教授,另外一位前辈)的文章中说,MC回天家后,她在天家又多了一个熟悉的微笑。我想我若去天家,一定会很高兴见到您和MC。我非常喜欢跟您谈话。有一夜让我梦见您时很高兴,直到醒来才记起,您已回天家近一年了。

其实我最后见到您是2000年11月中在纽约举行的CCF(纽约中国基督徒团契)成立五十周年的感恩聚会上。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您的演讲。虽然您当时身体欠佳,但仍然思路清晰,充满热情。在散会时,因为有许多与您同辈的来宾与您谈话,我没有主动去与您打招呼,而是在帮忙清理垃圾。而您临走前仍主动过来和我攀谈,还是和过去一样的亲切。

当年我去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读书,一位基督徒把纽约中国基督徒团契介绍给我,说就在哥大对面。其实您和纽约中国基督徒团契的另一些前辈,也是老哥大校友。我第一次到这团契时,轮到您祷告,给我印象非常深。在很多北美教会为中国的祷告中,“中国大陆”是一个遥远冷漠的国度。而在您的祷告中,“中国大陆”却是亲切异常,有血有肉。许多基督徒例行公事似地为华人的祷告,到您口中成了“为我们的华人父老乡亲”发自内心的祈求。

在团契里我遇到一大批如您这般年龄的前辈。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们不过是一批四十年代的一般的留学生,所以也没十分地敬重你们这些前辈,只是按照美国和团契的习俗,都直呼前辈英文名。我们亲切地称呼您Moses,您也从来不介意。

后来我慢慢才听说,纽约中国基督徒团契里的许多前辈都是华侨名人。比如早在六十年代,您与黄永熙博士就接管了对近代中国文化有深远影响的西方对华文化宣教机构广学会,并改其为基督教文艺出版社,享誉港台海外。另外您多年致力于翻译《圣经现代中文译本》、《基督教历代名著》,主笔《基督教论坛报》,并留下其它许多文章著作。可以说您对中西文化交流有杰出贡献。

但您却从不摆架子、居高临下,而是慈祥谦卑地和我们这不懂礼节的晚辈来往。我们能在团契中和您及其他许多前辈免礼相交,说来也是不可思议。我80年在广州读大学时,所有的“正”教授都是像您这般年龄的“知识前辈”。我们当时能得到这些“老教授”亲自授教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更谈不上有机会与老教授“无所不及”。

虽然人说“隔行如隔山”或“代沟越来越深”,但我却要说,我这搞科技的晚辈与你却是相当“投机”。每次与您谈话,我都恨时间过得太快。我最喜欢您博采中西文化之精华,思想非常独到深刻,却又关心一般平凡的人的内心的需要。您常说一篇好的基督教文章,不一定充满“属灵”辞汇。团契中的一位前辈也说您是一位非常有教养的人。他说一些对教会或社会有贡献的人,很容易自以为义,自以为是,而您却从来不会这样。而您写的书和文章,是如此。我特别喜欢您的《圣地春秋》,读了三遍。后来您在《海外校园》等刊物上发表的文章,我都悉心拜读,您的文章没有人云亦云、充斥篇幅的“大话套话”。且文如其人,人如其文,如果把您的一生比做一篇文章,您的一生没有许多华丽的“属灵”辞汇,却是真正能够打动人心。

1994年底举办的中国留学生基督徒的领袖培训营上,您做为主要讲员现身说法,把您这位老一辈留学生多年研究中西文化对比的精华,传授给我们这些与会的晚辈。会后给我影响最深的一点就是您说,我们留学生不但要学西方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习西方的思维方式如人皆罪人、必须有他人监督才能把事情办好。我想告诉您,可以使您很欣慰的是,那次与会中国学人大多都能坚持敬天益人,成为各地基督教会团契的骨干。

虽然您是做了许多大事的人,但您却从不忽略细微。只有您才会记得,记载诸如四十年代末纽约地铁五分钱一张车票,报纸一份二分钱,1952年纽约中国基督徒团契三天夏令会,全部费用每人八元等等。

有次我和太太去您的家,她夸奖你房前的玫瑰很美。您马上提出剪些给她带回家。虽然我们再三婉拒,您仍然不顾年事已高,亲自找剪刀剪花给我们。我亦非常感激您在我的婚礼上代表我爸爸(因为我爸爸不能来美国)。虽然我后来很少为此事特别感谢您,反倒是您每次谈话都问及我的婚姻家庭。您平易近人的品性可见一斑。

最后我想说,在我的心目中,您的一生可以用圣经上的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上帝同行。”(《弥迦书》6:8)

 

 

作者来自中国,现住美国新泽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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