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大地上,易德文一家既享受了爱的祝福,也感受了悲痛和创伤。
文/Katherine Edwins Schumm 译:刘振川
那年代似乎如此遥远,但是人们从不曾忘记──中国河南省的基督徒们,仍在传讲着这些开拓者的故事,并为他们带来的影响继续做见证──他们,就是在中国传教的先行者,A.W.易德文,以及他的妻子艾佛瑞达(注1)。
母亲的奉献:1871年
A.W. 易德文(August William Edwins),生于美国爱荷华州(Swede Valley, Iowa)一个穷苦的农民家庭,在11个孩子中排行第四。
母亲海伦娜‧凯翠纳(Helena Katrina),在怀孕的时候,祷告愿将这孩子奉献给上帝的圣工。上帝垂听了她的祷告,所以易德文从七岁起,就开始宣讲上帝的道了──小易德文陪着父亲去田里干活,虽然因为害羞,他躲在了树丛后面,但他竟然向周围所有的生物讲道。
易德文的圣经知识非常广泛,在行坚信礼之前,教会就要他给年幼的孩子教授主日学了。
坚实的基础:1887年
易德文很早就知道,如果要做上帝的工,就必须听从上帝的安排。
为了挣钱读大学和神学院,他16岁就外出学习贸易。当他刚刚存够所需的钱,得知父母亲因负债,要失去农场,他和哥哥查理毫不犹豫地替父母偿清了债务。
他继续工作存钱。当他再次储够钱的时候,农场的马又不幸都死掉了,父母再次陷入困境。易德文又一次把钱给了父母。
为了挣钱,他当过铁铺的学徒。多年以后,在中国寒冷的冬天,他非常感谢上帝赐给他这门手艺,使他能在自家的房屋里,装上洋铁皮的取暖炉。这很可能是当地第一台这样的取暖设备。
最终,易德文用了五年时间,完成了奥古斯坦拿学院(Augustana Academy),及信义宗神学院(Lutheran Theological Seminary)的课程。1902年,他从神学院毕业的时候,还被选为致告别辞的代表。
他所在的毕业班的题词为:“RES SEVERA VERUM GAUDIUM”──这是拉丁文,意为:成功于逆境,其乐无穷。这句话贯穿了他的一生。
呼召的回应:1905年
1900年的奥古斯坦拿总会(The Augustana Synod),并没有准备派人去中国传教。因为该会在其第一块宣教区──印度,遇到了挫折。而且,教会也对义和团运动期间许多基督徒被杀,心有余悸。
但有一些人坚信(尽管人数不多),上帝正呼召他们去中国传道。1901年,这些人在明尼亚波利市的伯利恒信义教会(Bethlehem Lutheran Church,Minneapolis)聚集,成立了“外国传教协会”(Foreign Mission Association)。四年以后,该组织募集到1043块钱,并决定把这钱提供给回应呼召的A. W. 易德文牧师。
易德文牧师是“外国传教协会”会员之一。但自1902年起,他已经在明尼苏达州的斯提沃特(Stillwater)牧养教会了。他很爱他的工作和教会,而且他的年薪有800元,生活很舒适。难道要放下这一切去中国吗?何况,这宣教的决定,也并非奥古斯坦拿总会通过的……
那么,到底接不接受这项使命呢?
一天晚上,易德文恳求上帝给他一个异象:“主啊,向我显明你的旨意。”在黑暗中,他打开圣经,把它倒扣在书桌上,然后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他将圣经翻转过来,发现昨晚打开的正是《使徒行传》16章:在夜间有异象现与保罗,有一个马其顿人站着求他说:“请你过到马其顿来帮助我们。”
这就是上帝的回答!
既已如此,还有两件事情要先办。一是,经过深思熟虑,他给自己的教会写了一封措辞谨慎的辞职信。他表示在教会解除合约之前,他不会离开斯提沃特。他认为这样做是恰当的,因为这体现了对聘请他的会众的尊重。
第二件事,他需要一个好伴侣,帮助他在中国工作。那女子必须有惊人的勇气,陪他前往中国,并能同他一样,将生命和传教事业紧紧地捆在一起。
在威斯康星州的克雷顿(Clayton),恰好有这样一位女子。尽管她很年轻,却坚强,有勇气,有近似咄咄逼人的活力。易德文腼腆内向,她大方开朗;易德文满腹经纶,她则是现实生活的强者。
就这样,19岁的艾佛瑞达‧奈蒂娜‧安德侯(Alfreda Natina Anderholm),嫁给了34岁的易德文。这是一桩般配的姻缘,是上帝计划中的一部分:易德文是学究型的丈夫,艾佛瑞达是一个实用主义的妻子;易德文宣讲上帝的道,艾佛瑞达则不知疲倦地照顾他人的身体、生活。
巨大的禾场:1905年
他们于1905年9月6日结婚。两星期后,他们从西雅图登上了首航中国的“达柯达”号(SS Dakota)商船。
1905年10月,他们抵达了上海。然后与鸿恩会(注2)的宣教士一起,乘船到汉口(现武汉)。再雇了一艘帆船,沿汉江而上,到达樊城。
这次水上之旅,相当危险。白天,中国船工竭尽其能,或划、或撑、或拖这艘满载乘客和货物的大船。到了夜间,船停在江心,以躲避沿江两岸强盗的袭击。大部分时间,妇女都要呆在船上,唯有男士可以下船散步。
有一次,男士在岸上散步的时候,船只突然挣脱了绳索,快速向下游漂去。而此时船上,只有女士。好在最后,船只被救起了。
后来在宣教营提起此事时,大家都认为,船能安全到岸,全因易夫人强烈的祷告。大家笑着说,上帝都知道何时易夫人在祷告,她确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人。
在樊城,易德文夫妇与鸿恩会的宣教士,同住了几个月的时间,集中培训终身事奉所需的语言──中文。
然后,鸿恩会的宣教士兰大德(注3)和穰福林(注4),陪同易德文展开长途之旅,寻找一个适合他开拓的地区。易德文是这样描述的:“在襄城,我们遇到了内地会(注5)在河南的一些领袖。这些宣教士传给我们的信息,以及他们……所持的友好态度,引导我们对禾场做出了选择。这些上帝的友善使者,帮助我们打开了在中国传道的机遇之门……我们马上与相邻的宣教区,进行了谨慎的磋商,使大家能够理解我们将有的宣教区域。”
易德文还记下了见到这片宣教禾场的感受,“震撼灵魂的、十足的欢乐与满足。”这片禾场大大超过了他的想象,面积有10,000平方英里,每平方英里的平均人口是520人──在易德文原来牧会的明尼苏达州,人口密度是每平方英里约22人。
在这样一片巨大的禾场里,易德文毫无畏惧地启动了他的事工。
四年零七个月后,即1909年5月,他第一次在中国大地上达成了自己的心愿:九名中国人(成人),受洗归入耶稣基督。
除了走访宣教区的集镇和乡村,易德文把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学习中文。每当夜深人静,艾佛瑞达劝他赶快结束一天的学习,早点休息,易德文总是答应:“再给我十分钟,亲爱的。”结果这十分钟,就变成了几个小时。
几年以后,易德文的中文阅读和写作,已和口语一样流利了。不看他外貌的人,会把他当成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美好的家庭:1906年
在中国大地上,易德文一家既享受了爱的祝福,也感受了悲痛和创伤。1906年10月,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但几小时后就夭折了。
艾佛瑞达以再一次投入筹备宣教工作的方式,悼念失去的爱子。
上帝知晓这个家庭的痛苦,祝福他们,使他们后来在河南传道期间,生养了十几个孩子。
现保存下来的信件,证实了易德文夫妇对儿女深深的爱和支持。易德文给儿子写道:“没有任何世俗的友谊,比父母对孩子的爱长久……当一个年轻人,因在品格和行为上向邪恶低头,而成为自己的劲敌时,他的父母仍然是他的朋友……
“通过人生的经历及所受教育,我发现一个真理:不能用犯另外的错误,来矫正或消除原有的错误。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勇敢地承认,并谴责自身的错误,并用上帝的话,以及上帝的话启发的良心所指引的正确方法,来改正我们的错误。”(1940年写于滠口)
尽管易德文的每个孩子,都有一段有关父亲的特别故事或回忆,但父亲对音乐的挚爱,是他们共同珍藏的记忆。因为,每当易德文休息时,他就会拉他那把宝贵的小提琴,和家人分享音乐。孩子们至今还记得,圣诞之夜,父亲在下面的楼梯口演奏圣诞颂歌,孩子们则在乐曲声中进入梦乡。父亲的爱,使他们早早透过摇篮曲,记住了耶稣。
至于艾佛瑞达,既要照顾孩子、操持家务,还要不知疲倦地到乡间、村落,巡回讲授保健、卫生、助产等知识,并要对妇女传道。一天,当她又累又脏地回到宣教营的时候,遇见了一群乡民。他们告诉她,一个在宣教诊所看过病的士兵,想从火车站逃跑、开小差。他已经被抓回来,并反绑着,吊在离宣教营不远的一棵树上。
每个人都能听到他痛苦的喊叫,很多人急切地请求艾佛瑞达:“请您快想想办法吧!”尽管艾佛瑞达已经很累了,她还是走过去,站在树下,让士兵把双脚放在她的肩上,放松他被吊着的肩膀。
接着她打开圣经,朗读上帝的话,直到一位军官把那个士兵放下来。士兵再次被送进宣教诊所治疗。他接受了耶稣为他的救主,然后返回了军营。
著名的中国通:1914-1921年
在传教士圈子里,易德文是有名的饱学之士,也是中国问题专家,非常了解中国人的行为方式和风俗习惯。
1914年,因为新的来华传教士需要学习中文,易德文遂赶赴避暑胜地鸡公山,任语言学校的负责人。
到了1916年,该校已有来自不同宣教区的36名学生。同年,易德文成为第一份全中文的信义宗报刊《信义报》的编辑。
1917年,易德文全家返回美国休假。鉴于他在中国传教事业上的领导能力,以及学术上的研究,易德文被授予神学博士学位。
滠口神学院:1922-1942年
1921年,奥古斯坦拿差会决定,支持武汉郊区滠口的神学院(注6)。易德文受召,以奥古斯坦拿教员的身分,到此神学院工作。他主教教义学和基督教伦理学。后担任神学院的院长。
艾佛瑞达这样描述易德文在神学院的岁月:“他真的很喜欢教学。为宣教事业装备年轻人,这殊荣给了他极大的快乐。学生们总是带着各样问题来到他的面前……”
时间流逝,宣教工作仍处于困难之中。1927年的革命,造成了排外及反基督教情绪,大批外国宣教士家庭暂时撤出了中国。
1937年日本入侵,教会及宣教事业再次陷入困境。战争迫在眉睫,易德文的家人只得返回美国,但易德文仍留在滠口继续教学。
葬在中国海:1942年
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发生后,易德文就因伤寒病倒了。他被送到汉口的医院。
一个月后,他被日军以“战时非作战敌人”的罪名拘留,并送到武汉的信义公所软禁。
1942年6月,易德文又罹患脑出血,并导致右偏瘫及语言障碍。他被送进医院,后又移送到上海。
6月29日,他乘坐意大利商船“柯特威”号(Conte Verde)驶离上海。但他没能完成这次航程。1942年7月2日,传教士奥古斯特‧威廉‧易德文病逝于船上,并葬在南中国海,紧邻他挚爱的那片大地。
不断结果实:2002年
作为承担奥古斯坦拿总会传道职责的先行者,易德文在中国的宣教异象,是非同寻常的。他工作的地区,约有10,000平方英里,因政治和经济原因,分割成了12个县;人口约有500万人,绝大部分是不识字的农民。
在这样的地方,宣教士们快速地、一个县接一个县地,建立起由教会、学校,甚至诊所组成的“总站”。通过这样的中心,福音传播前哨甚至可辐射到偏远小镇。
他们艰苦的工作是有成效的。易德文的神学院同学,后来成为总会主席的伯赛尔博士(P.O Bersell),在纪念易德文的仪式上告诉大家,易德文去世那年(即他到达中国的第37年),在这个地区,已经有了63间教会,24名中国本土按立牧师,200名受过培训的同工(负责传道和教学),6000名皈依信徒及7000名初信徒。“在安息于蔚蓝的南中国海时,因着他的欢乐,以及在中国的艰苦工作,毫无疑问,天堂里的天使乐团会祝福他,庆祝他的到来。”
易德文牧师逝世已经60年了,河南省人口增长了许多,当地基督徒的信心增长得更快。1942年时,当地每千人有2名基督徒。到2002年,基督徒已占人口的3%──易德文和同工们的工作,仍在不断地结出果实。
新的欢乐颂
禾场常常意味着危险和困难。我们是否选择了只呆在舒适的地方?我们的爱在哪里?易德文博士完全可以留在斯提沃特,但是他没有。我们是否也愿步出安乐窝,把上帝的道,把那能将欢乐带入我们生命的圣名,传入心灵的不毛之地?
易德文、艾佛瑞达,以及无数勇敢的宣教士,正在呼召我们加入他们的行列,谱写出新的“欢乐颂”!
本文援引及参考数据:
1.One Man’s Journey。这是一篇未出版的学术论文。作者是 Skip Goetzinger牧师,易德文牧师的重外孙。
2.The Legacy。此文摘录自易德文家族的私人笔记和记录,2000年10月由Cleo A. Edwins(易德文牧师的儿媳)编辑而成。
3.笔者的父亲,易德文牧师的儿子David C. Edwins 的口述。
笔者对此深表感谢。
译者注:
1.本文译自2002年3月出版的Spotlight on China(《光照神州》)VOL.45,NO. 2.。原文标题为Ode to Joy: A History of Life in China。
译文中部分宣教组织名称及人名,参考了《中国基督教百年史》(汤清着),以及《认识信义宗教会》(萧克谐著)。
2.亦称美国侯格总会(Hauge Lutheran Synod),1891年开始赴华传教。其宣教区为湖北樊城及河南新野。
3.Carl W. Landahl.,美国宣教士,1895年到达中国。
4.Halvor N. Ronning, 鸿恩会第一位赴华宣教士,1891年到达中国。
5.China Inland Mission.,1865年由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在伦敦成立。现名为海外基督使团(Overseas Missionary Fellowship)。
6.现香港信义宗神学院之前身。
作者为易德文牧师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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