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慧峰
解说：亲爱的朋友，晚上好。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五子登科”，表示一个人功成名就，荣华富贵。然而，今天，对于许许多多留学生来说，它们是：博士学位、一顶帽子；工作机会、一份位子；公民身份、一个本子；开的是一辆豪华车子；住的是一栋庞大房子。
“五子”之中，首当其冲的，是工作位子。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欣赏，两位刚从夏威夷大学毕业的中国学生，找工作位子时发生的故事。
〔灯光渐亮，布景：一只带轮椅子在舞台右前方位。董感谢穿一身整齐的西服，拎着手提箱上台。〕
董：〔热情地〕各位弟兄姐妹好，本人姓董，名感谢。刚从夏威夷大学毕业，今天要出门找工作。〔椅子上贴“TOYOTA 1972”，取出钥匙，开车门，坐下。环顾四周，对观众。〕你们看，我这辆旧车，旁边没有窗，上面没有顶，后面没有trunk。真是够呛！不过，四个轮子，倒是一个不少。〔扭动钥匙，鼓嘴发出“呜…”。〕
〔常抱怨穿着短裤，拖鞋，圆领T–shirt，垂头丧气地缓缓开车（骑滑动轮椅）上场，椅子上贴“BMW 1992”，下车，对观众。〕
常：〔疲倦地〕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本人姓常，名抱怨，号一天到晚，人家都叫我“一天到晚常抱怨”。在夏威夷大学混了四年，刚刚毕业。今天，一大清早就出门找工作回来。唉，又是没戏。
董：〔向常招手〕哎，常抱怨，回来啦。你好吗？
常：好？好个屁。前途茫茫！〔对观众〕我六岁开始上学，今年整整三十又六。古人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我这个三十年熬出来的博士，居然找不到工作，资本主义社会，真是可恶！
董：〔至常身后，拍其肩膀〕常抱怨啊，当年，我们在北京大学做同学的时候，你说，只要去美国，就感谢上帝。来美国不久，你又开始抱怨这，抱怨那。你还说，拿了博士学位你就感谢上帝。现在，博士也拿到了，可你的抱怨倒是越来越多了。
常：感谢？有什么好谢的。董感谢，你我现在还值几个钱？卖给谁都不要。〔从手提箱里掏出一张纸，上写“常抱怨博士学位证书”出示观众〕你看，博士学位，废纸一张！〔将证书扔在地上。〕
董：〔拣起博士学位证书，安慰地〕常抱怨，别着急。现在经济萧条，工作机会少。过一段时间，经济繁荣，这个博士学位一定能给你带来一份好工作〔说着，把证书递给常〕，到那个时候，你该感谢上帝了吧。
常：有什么好谢的？我拿博士学位，是因为我本事大，脑袋好。若实在要谢，就谢谢我自己吧。不像你董感谢，滥用感情。
董：我看你这些天来，大脑过度紧张，该放松放松啦。〔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些照片〕前几天，我和太太去大岛玩，玩得非常开心，你看看我们拍的照片，多么美丽的景色啊！
常：〔不耐烦地推开〕去，去，去，你居然还有雅兴游山玩水，你知道现在外面找工作的行情吗？〔对观众〕那些美国佬，真不是东西。见面第一句，就问我有没有绿卡。哎，有绿卡我还去他们那种小公司。我找工作，不就是急着要办绿卡吗？办了绿卡，我就走，另攀高枝，这叫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那种小公司工作啊，简直是浪费青春，埋没人才。哼！不要我，我还瞧不上呢。
董：常抱怨，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小公司有小公司的特点。小公司里机会多。〔拿出一信〕你看，一家小公司寄来的信，叫我今天去面谈，我正要出发呢。
常：〔一把将信抢过来，低头看信，匆匆看完一遍，喜出望外地〕好！太好了！不要绿卡，以后还会帮办绿卡。这种工作对我最最合适。你怎么不早告欣我呢？走，走，走，我们赶快去interview。
〔拉着董的手要走。〕
董：你不嫌这家公司太小？
常：小？有道是：不管大公司，小公司，能抓绿卡就是好公司。难得一个机会，我和你一起去。朋友么，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董：好，我去发动车子。〔常在看信，董的车子还是“呜……”地叫，就是发不起来。〕
董：我的车发不起来，可以开你的车吗？
常：开我的车？〔常为难地搔搔脑袋，很心疼地摸着车子（椅子），对观众〕你们看看，这是我刚买的新车。真漂亮的车啊，四个轮子，一个不少。哎呀，夏威夷这天气……，要是半路上下雨，这新车非给淋坏不可。得了，还是开你的破车吧，来，我来试试。〔常坐在董的车上“呜……”一阵，车子还是一动不动。〕
董：祷告求上帝帮助。〔开始祷告。〕
常：祷告能顶用？〔常粗暴地在车板上，猛敲几下，汽车竟然开始走动。〕
董：感谢主的帮助。
常：什么主的帮助，那是线路接触不良。
董：感谢主，你敲几下，线路就接通。
常，董：〔相视大笑〕哈，哈，哈，走………
〔车子在驰行中(骑轮椅转一圈)，董在打磕睡，常却开始两个眼睛滴溜溜地转，像是打什么鬼主意。〕
常：〔胳膊肘捅董〕董感谢，那信上说，公司要招几个人啊？
董：一个。
常：一个？
董：对，一个。我们要好好争取，希望有一个人被选上。
常：对，对。〔打量着董〕董感谢，你身体瘦得像根柴，可穿上漂亮的衣服，倒也是风度翩翩。你看我那么大一个肚子，露在外面，怪不得老是没人要。
董：没问题！朋友么，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把车停下，你穿我的衣服。
〔停车，换衣，领带。常胖大的身材，穿上董窄小的衣服，领带系在黑色的圆领T–shirt外。〕
常：哦–〔伏倒在董的肩上。〕
董：哎呀，你怎么啦？
常：头！昏！
董：常抱怨，常抱怨，醒醒！你还没有信主得救，不能死啊。〔摸常的头，胸，脉搏等〕咿，呼吸正常，体温正常，心跳正常，脉博也正常。这个病可真是不正常，赶快叫救护车。〔董下车急奔离去。〕
常：〔悄悄抬起头来，朝董感谢离去的方向眺望，不见董的踪影，便得意地笑了起来，对观众〕这个笨蛋，走了。这下，这份工作是非我莫属。〔笑脸突然凝固〕不过，对朋友耍这种手段，我内心不安……，唉……，〔咬咬牙〕这也不能怪我，这个资本主义社会，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要是不耍点手段，我能活下去吗？古人云：爱情诚可贵，朋友价更高，若为绿卡故，两者皆可抛。〔常开车扬长而去。灯光渐暗。〕
〔布景：一个支架，未展开的纸幅，一个椅子，一个桌子，桌子上放一堆纸。灯光渐亮，胡经理上。〕
胡：各位顾客，晚上好。鄙人姓胡，名涂，夏威夷废品回收公司经理，人称“糊涂经理”。〔说着放下纸幅，上写“夏威夷废品回收公司糊涂经理办公室”〕唉，这两年来，美国经济每况日下，不瞒你说，我的公司是王老五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最近，工资都发不出去，只好采取大刀阔斧的改革措施：裁员！把原来三个职员都辞了，想另找个没有绿卡的，刚毕业的外国学生来干活。这样可以少付一点工钱。我又不会讲英语，还非得找个中国学生不可。
〔电话铃响。〕
胡：喂，我是夏威夷废品回收公司的糊涂经理，你是哪位？
欧：〔背景音〕老胡，我是欧经理。老朋友啊，今天我打电话来，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我们公司急需一位职员。生意紧迫，登广告找人都来不及了。听说，你也在招人，如果你遇上合适的优秀人才，请一定先介绍给我们公司。我们一定录用。
胡：好，好，没问题。我一定照办。〔挂上电话〕哼，优秀人才？优秀人才我还不自己留着。别以为你们大公司几千人，可以来压我，我糊涂经理不吃这一套！
〔敲门声。〕
胡：请进，哎呀，董感谢你终于来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啊，请坐，请坐。
常：〔短裤，拖鞋，背心，西服，领带〕胡经理，您好。我不是董感谢，我是常抱怨。
胡：怎么，一会儿感谢，一会儿抱怨？
常：您说的感谢什么的，他不来了。他看不上您的小公司，放弃啦。他把这个机会让给我。胡经理啊，我来了，那不更好吗？
胡：怎么讲？
常：我和董感谢是同班同学。他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而且，肯定做得更好。
胡：喔––
常：〔从手提箱拿出一张纸〕我给您念一下我的简历，您就知道我绝对是您公司的最佳人选。您看，这是我从小学一年级到拿到博士学位，每年的三好学生奖状。〔出示观众，上写“三好学生常抱怨博士”〕我还当过学生标兵，劳动模范，还有三八红旗手……
〔电话铃响〕
胡：你等一下。喂，夏威夷废品回收公司糊涂经理，你是哪位？……喔，是董感谢，你现在在那里？赶快坐出租汽车过来。……喔……喔
常：〔脸色顿变，对观众。〕不好，董感谢将到，我得赶快抓紧时间，签订合同。
〔常趁胡打电话，从纸堆里找到“夏威夷废品回收公司职工登记表”，向观众显示，匆匆开始填写。〕
常：胡经理，请您签字。〔胡一边讲电话一边签字〕
常：〔对观众，兴高辨烈地手举表格〕工作！工作！
我的工作！我找到工作啦！
常：〔胡放下电话，常呈上表格。〕胡经理您万寿无疆！从今以后，请您多多栽培。
胡：〔糊里糊涂地〕没想到你办事还挺利索。
常：〔董匆匆跑上，常一见董〕董感谢啊，这下可真是要大大地感谢一番！我找到工作啦。你看，就这一份工作，居然被我找到了。
董：恭喜你啊，常抱怨，以后可不要再抱怨了。
常：不会啦，不会啦。
董：你身体今天不太好，我们早点回家休息吧。
常：好，胡经理您大人忙，我们告辞了。
董：胡经理再见！
胡：再见！
〔董和常快下台时，胡忽然想起一件事〕
胡：等等，你是董感谢。你有没有找到工作？
董：还没有呢。
胡：小董啊，刚才我的朋友欧经理打电话来，要我介绍一位年轻人去他的公司工作。他的公司急需一位像你这样的人才。欧经理的公司在夏威夷是数一数二，那可是一家几千人的大公司，年轻人，要好好干啊。既然小常已经和我签了合同，他就不能去了。你去吧，明天就上班。这是欧经理的电话号码。
常：大公司。〔昏倒〕
董，胡：怎么啦？
常，董，胡：头！昏！
〔灯光暗，演员下。〕
–––剧终
作者来自大陆，现于夏威夷大学从事环境保护研究。此剧本曾在檀香山华人信义会大专团契感恩节晚会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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