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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当时所成就的,不仅是修复了我和爸妈的关系;他也使用这个过程,让我们都向情感健康迈进了一步,往独立而亲密的关系更迈近了一步。
文/小旭
2018年,芝加哥的冬天很长,四月还在飘雪。
那时,父母又一次劝正在读神学院的我回国。我则尝试和父母沟通一个在他们那里已经碰过壁的计划:未来几年想留在本地教会工作,然后回国。
可是,在他们眼中,这份工作不正式,也不体面。而且,那时我26岁了。
“到了什么年纪应该做什么事情,不能老在外面飘着,得赶紧回国立业成家。”更何况,“我们就你一个女儿,回来才好互相照应。”父母这样说。
在一次视频通话中,妈妈生气了,她让我夏天用不着回家看他们,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他们了。接着的两个多月,她再没接过我的电话,也没回过我的信息。
心灵的黑夜
妈妈的沉默如同一座冰冷的高墙,安静地宣告着对我的惩罚。我知道她是因为受伤与失望,把我挡在她的心门外。父母是最爱我的人,但我的呼召、志向与选择却带给他们伤害,这让我心痛而愧疚。同时,因为爸妈的不理解,他们一再否定我的想法,以及对我某种程度的“离弃”,都让我感到很受伤。
那段日子,我有许多祷告,浸泡在泪水里。我担心焦虑着我与父母的关系将何去何从?梦想呼召与家人可以兼顾吗?我的意志和父母的期待只能二选一吗?上帝将如何带领我?
一天,我听朗读版圣经,正好听到了耶稣平静风浪的那段,耶稣的门徒们虽然知道他们和掌管风浪的主在一起,却还是担心自己要被风浪吞没,惊慌失措地把耶稣从睡梦中喊醒。(参《路加福音》8:22-24)我想到自己的情况,我好像也在责备上帝:“我的船都快要翻了,怎么你还在睡,还不作为?”
虽然我对那段记述已经了然于胸,但是那天听有声戏剧版时,却与我的经历相融带给我新的触动。我将此记录在日记中:“上帝知道我生命中在发生什么,而他也有完全的主权来控场。他希望我能信赖他,在他的同在中有平安。”
因为耶稣与我同船,就算狂风暴雨,我也无需惊惧。后来我把那时的感动写成了一首歌,叫做《Sailing》(《航行》),摘录其中一段:
When the boat is filled with water
(当船里装满水时)
my heart is filled with peace
(我心仍满有平安)
Because I know He runs the sea
(我知他掌管大海)
and the boat won’t sink
(船不会沉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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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内的旅程
我想要修复和爸妈的关系。在那之前,我更需要上帝修复我的情感和情绪。
回想我和爸妈的那些最后爆掉的谈话,本来我想好好聆听他们,然后温柔而坚定地陈述自己的想法,但是每到最后,我总会变得很激动,甚至开始落泪,或者开始和他们大声争吵。这样的反应,让爸妈觉得我情感脆弱不成熟,甚至让我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
《灵魂的呐喊》(The Cry of the Soul)的作者讲到,情绪就是我们灵魂的语言,它们是内心声音的呐喊,然而我们经常好像聋子一样,否定、曲解、忽视我们的感受。
那时,我正好接触到黄维仁博士的“亲密之旅”培训,这是一个培养情感智慧和自我成长的课程。他帮助我看到,情绪需要被了解、被标明、被疏导。
我开始有意识地花时间体验和省思我的感受,和感受背后的原因。
那时,我在日记中做了一些梳理。我在和爸妈的沟通中,感到气忿、受伤、想要为自己辩护。这是因为在言谈间他们对我有很多误判,包括否定我的生活方式与价值取向,还忽略甚至否定我的情绪体验。
这些事情会让我上火,是因为我的需要没有得到满足。比如,我期待爸妈能尊重、支持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对于人生的规划和选择;再比如,我期待爸妈能理解我的想法和感受,能与我有更多共情。
当我表明我的情绪,找到背后的来源,看到我内心的需要,我对自己的情绪有了更多尊重和接纳。后来,我也开始思考如何去沟通我的情绪和需要。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有一个不健康的情感反应。当妈妈因为我的事生气和受伤时,我觉得我得为她的情绪负责。我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让她好起来,让我们的关系恢复。当想到要和她沟通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便会非常紧张,担心她会做何反应。
蒙爱的个体
感恩的是,我在神学院的几位好友和导师给予我很多支持,他们帮助我看到,我和妈妈作为独立的个体,都需要为自己的情绪负责。我可以去照顾和体谅她的感受,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她会如何反应。她的情绪不掌握在我手中,我的情绪也不应依附于她。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对彼此的话语和行为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我们自己需要为那个反应和结果来负责。
现代家庭系统理论的创立者 Murray Bowen发展了“区隔化”(differentiation)这个概念。具有高度区隔化的人能够确认自己独特的价值和目标有别于周遭的压力(独立),并和那些对自己重要的人维持亲密的关系(亲密)。
在和爸妈关系僵持的那段时间,我在情感健康和情感智慧的道路上探索成长,期待着有一天能和他们发展出独立而亲密的关系。
除了身边人的支持,那段时间,我更深咀嚼上帝的爱。我的父母很爱我,他们也尽他们所能来爱我,可是,人的爱终究是有限的。唯有上帝的爱恒久信实,且非我努力所能赢得,也非我过犯所能失去。很久之后,我把那时的感触写了一首叫做《Your Love》(《你的爱》)的歌,下面这段歌词便是呼应这段经历:
You don’t withdraw to punish
(你退出不是为了惩罚)
You don’t sacrifice to control
(你不会为了控制而牺牲)
When the world leaves me cold and alone
(当世界让我感到寒冷和孤独)
Your love glows and brings me home
(你的爱闪闪发光,带我回家)
![](https://i0.wp.com/yzd.oc.org/wp-content/uploads/2022/06/妈妈不理我之后配图3.jpg?resize=1000%2C666&ssl=1)
给爸妈的信
那个学期,我修了一门跨文化研究的课程,当时研究的正好是跨代际问题。原来跨文化不只存在于不同国家、不同族裔之间;不同时代背景成长起来的人,也会有文化层面的差异,可能成为交流和理解的阻碍。
我就试着通过那门课更好地理解爸妈的想法,与他们更好的沟通。
作为研究的一部分,我采访了几位年轻人和几位长辈。他们的分享,结合我自己的亲身体验,让我意识到两点。
一是,长辈们普遍不会多做情绪、情感层面的沟通,久而久之,年轻人会把心关上。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这方面的需要。所以我后来在和父母沟通时,更主动地去越过他们的言行,看见他们背后的感受和需要。
课程结束时,我花了几天时间给爸妈写了一封长信。其中我特别地对他们的处境、想法、感受给予聆听和共情,也试图用标明情绪、找到原因的方法,帮助爸妈处理和疏导他们的感受。
我也坦诚分享我对我们关系的期待:
“我不想把我的心关上,我希望我们中间有安全的分享环境,我想和你们能敞开心交流,我想和你们有越来越亲的关系……因为我爱你们,我想邀请你们参与到我的生活中,特别是人生道路和感情这些最重要的事情上,当然这些事情也是我们最容易有分歧的地方,所以这样的交流也并不容易,但即便难,我也不想却步。”
二是,无论是长辈还是年轻人,都会根据自己的经验、经历形成一些定式思维,因此有时难以站在对方的角度看问题、想问题。
但是在上那门课的过程中,我慢慢发现,我和他们之间的分歧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我们站在不同的位置,从自己的视角出发,做出自己觉得合理的选择。
所以我试着去了解他们的考量,和其中合理的地方。我也帮助他们去了解我的决策背后的合理性。在给爸妈的信里,我写道:
“今天,我所引入的价值观、思想、生活方式、人生选择,对你们来说很多也是全新的、从没有接触过的,却因为爱的缘故要去接触、学习。我希望我也有足够的爱和耐心,在这个过程中陪伴你们,就好像你们一直以来陪伴我那样。”
在我发信前,给这封信提供反馈的长辈们说:“希望普天下母亲都能收到像那样表白的长信,因为背后那颗愿意沟通理解与爱的心。”相信你的母亲会读它很多遍,也特别祷告天父使用它带来医治。”
上帝的确回应了我们的祷告。虽然我把这封信发给爸妈之后,他们不论口头还是书面都没有正面回应我。但那个夏天,我回国探望家人,妈妈没有对我再竖起高墙,十分自然地恢复了以往的亲近。我想,那封信在她把心墙渐渐推倒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
尾声
上帝当时所成就的,不仅是修复了我和爸妈的关系;他也使用这个过程,让我们都向情感健康迈进了一步,往独立而亲密的关系更迈近了一步。
从那时到今日,我和爸妈仍在这个方向上成长。也希望借着这样的分享,能够鼓励和启发面临类似挑战的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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