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觅觅

 

我们只得在心中筑起厚厚的城墙,任孤独的心灵慢慢枯萎干涸。

 
 
 
文/晨 远
 
 
 
来美时,小女四岁,开学时,我们送她去幼稚园。
她怎么也没想到,天经地义人人会说的中国话,她说出来竟没有一个小朋友听得懂,她对老师说要上厕所,老师看着她,一点都不懂,害她尿湿了裤子,也不敢声张,于是在幼稚园整天不敢喝一口水。已是伶牙俐齿的四岁孩子,一下子成了聋子哑巴,她恨死了这幼稚园。
班上有个叫约翰的小朋友,因智力发育比正常小朋友迟了点,小朋友们都不要和他玩,就和小女玩上了。二个孩子在一起鸡同鸭讲,却彼此明白。慢慢地,小女听得懂约翰说的话,她也会说越来越多的英语。从此,每天早上她都要催我们快点送她去,她的好朋友约翰会等急的。
友情的力量在孩子还说不清友谊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就显出了它的力度,它的魔力。
怕孩子交友不慎,走上歧途,我们几个有相近年龄孩子的中国妈妈就有心将孩子“送作堆”,却偏偏事与愿违,孩子自己玩的还不错,可每每对我们安排的活动十分排斥。“妈妈,让我们自己去交友,友情是走来的,不是找来的。你们找的只是利益,根本不是朋友。”
这话我曾经也对自己妈妈说过,今天竟出自自己女儿的口中,时势难不成让我们关闭了友情的窗?难怪我们会说:“学生时的友情最振奋,人越老,友越少,资越实,情越虚。”
生来的,我们寻觅爱人,我们精筑小窝,我们广交朋友,我们建立群体。同时,我们却又追寻自由,我们注重隐私,我们设置距离,我们隔离自己。背井离乡,在异国他乡生活的我们,看到不认识的同胞,心中油然会生一丝亲切情,一缕安全感。可我们彼此之间却又不愿走得太近。同在一个办公室中,矛盾最大的往往是同种同根的同胞;为争一丝利益的,也往往是说着同一语言的同族兄弟。
我们渴求有那么一二个知心的朋友,在他们面前能敞开心扉吐露自己的苦和乐。士为知己者死,这何等令人向往。可我们常常在开启心灵之前的那一瞬犹豫,该说吗?也许过几天,朋友圈中传得早已是面目全非的关于自己的“八卦”了。要知道,对好友说的:“昨晚莫名其妙和老公动了气。”这么一句平常小姐妹间的悄悄话,会传成:“这人已和丈夫冷战了好几年,最近正准备离婚呢。”到最后,就是“他们已离了婚,男的一个人搬了出去。”最糟的是,竟有热心的朋友,好心劝慰根本就蒙在鼓里的男主角,气得丈夫回家和妻子又是一顿吵:“谁叫你在外面乱说!”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我们只得在我们的心中筑起厚厚的城墙,一道没有门没有窗的墙,任孤独的心灵慢慢枯萎干涸。
我们渴求走近,却又害怕别人知我太多。我们祈求交心,却又担心别人了解太深。我们期盼能和人一起用呼之欲出的家语土话交谈,和同肤同发的同胞在别人的国土上同奋斗共成长,却又害怕无意中的小小利益冲突伤害了彼此的感情,甚至隐隐妒嫉别人过得比自己好。于是我们见面常常是虚假的吹捧,却不忘了自我得意一番。虽说世界如此之大,远处山楼如此之高,我们的眼睛却总是盯在身旁这个小小、小小的圈子里。胆战心惊就怕别人混得比自己棒,于是夸夸其谈,话越说越大,事越说越假,只为了证明,我比你更好。
就是这样矛盾着,彷徨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热热闹闹的群体中,我们还是发出无助的叹息,我心好寂寞,我情好孤独!
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却渴求那肝胆相照,心心相印的不朽友情啊。
 
作者来自上海,现在美国德州农工大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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