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 恩
亲爱的沐恩姊妹：
我在《海外校园》第41期52页读到您对“饶恕”与“算账”问题的挣扎及困惑。
以下是我个人一点意见，盼望对您有些参考价值。
与饶恕不冲突
我个人认为，从原则立场上而言，饶恕与“算账”不一定是冲突的。
饶恕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甚至是对自己）的态度，是出于怜悯、恩典的角度，因为神是怜悯、饶恕人的神。但从社会秩序及神公义立场出发，就不能单讲个人的饶恕，否则社会大乱——如果罪犯只要因受害人饶恕一下，就逍遥法外，那么整个社会法律、公义制度何在？我们需要知道，当我们饶恕对方，并不等于说对方不再需要面对所犯的错误及其后果。其实基督信仰也包括这两方面的真理，一方面神因着基督的缘故，饶恕了我们的过犯，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仍然面对我们的罪，承认我们得罪了神，否则的话，神不能真正与我们复和。同样道理，当别人得罪了我们，我们需要按着圣经教导饶恕对方，但另一方面对方也要面对自己的罪过及所带来的后果。而取回公道，就是要对方面对自己的罪过及所带来的后果，所以“算账”与“饶恕”不是相悖的。
问题是，当我们想去拿回公道的时候，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是带着极度的愤恨，甚至是带着报复的心理？或者是心平气和、就事论事？人受了伤害，通常第一个反应都是立刻要摆平、立刻为自己讨回公道。但许多时候，当我们义愤填膺时，我们还是纯粹以一个受害人身份去抱不平，这是很难客观处事的。当我们冷静下来，方能比较客观地去分析问题，才能从受害人的身份跳出来，秉公按着爱人如己的原则，去问自己到底要怎样取回公道？值不值得？就算值得，要到什么程度？我这样做对方能否真正面对他自己的不是？甚至去取回公道的人是否一定是我自己本人？又或到底对方有没有难言之隐？这些问题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认真问自己。
所以我们探讨应否“算账”的时候，需要记得以上两方面的原则——恩典及公义，外加省察自己的心态。沐恩姊妹，在您决定要“算账”之前，恳请您考虑以上的两个原则，及您现在的心境。
几个实际问题
如果您不是义愤填膺，能以心平气和、就事论事的态度处之，那么您可以“算账”了，我们也可以继续探讨以下问题，否则的话，待您心境平伏下来再“算账”，仍不会太迟。
我个人认为，在您的情况，您最起码要做的，是应该让他清清楚楚知道他还欠您的钱。当然问题是如果他还是不还钱，您是否要进一步追讨——那就要考虑以下的可能情况。
第一，您说您还有“与他一起经营餐馆时的帐本”，这个文件到底是否有法律效用？可否作为“呈堂证据”？您与他合伙经营生意还有没有其它详细的法律文件为依归？有没有清楚写明他欠您钱且要还？如果没有的话，而他也决定不还，你也没有办法。
第二，如果文件是有法律效用的话，您要不要行使您的法律权利？对华人来讲，诉诸于法律是非常敏感的问题，就算法庭上得到公平的解决，控辩双方私下都至终不欢而散。但对于一般西方人而言，法律关系及瓜葛，与个人的恩怨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分开来谈。而且我个人认为基督徒可以“打官司”，“打官司”不一定代表“不属灵”，正如恩典是神圣的，法律与公理也是神圣的，这点反映在神颁布给以色列人的律法上，是非常严肃的。当然我不赞成基督徒动辄闹上法庭，乃是说恩典与公义需要同时考虑。
第三，是比较实际的问题，就是所牵涉的金钱数目，如果是一笔可观的数目，而且要用来“救命”的，加上您认为在法庭上有胜诉可能，那么您要认真考虑要不要行使你的法律权利。如果您真的决定采取法律行动，那么，您最好先找一位您信任的律师谈谈。当然如果您不行使的话，是您对他额外的恩典，是您认为在这个情况底下，恩典比起公义占较高的比重。
为了避免误会，让我重申，我没有鼓励您“有债必讨”，相反的我再三恳请您先省察自己的心态，然后按着饶恕与“算账”原则去考虑您的决定，在这里，我只是提出几个实际的可能性。
快挥剑斩情丝
另一方面，从字里行间，我猜想您或多或少还想挽留这段感情，所以您说：“今年春节前，仍然向主祷告，祈求主感动他，令他今年春节到我家里看望我家人。”您又对主说：“只要让我觉得他那颗心还有些人情味……，那么我就免了他的债，让过去永远成过去，永远不再提起。”
饶恕我开门见山，我认为您首先要斩钉截铁地把这段感情了结，不要藕断丝连，不要一厢情愿期望他回到您身边，不要希望他再对您有什么“人情味”。可能的话，请您暂时搁置这段友谊，停止与他交往一段时间，好让自己有空间喘息，去面对感情失落后种种的复杂情绪，包括您对他的愤恨，他的无情无义对您所造成的伤害等等。
饶恕别人往往是一个痛苦、漫长的过程，个中所牵涉的岂止是饶恕这个课题，更重要的是重新认识自己。因此我个人觉得，您目前不要把种种负面情绪扣上“不属灵”的帽子，增加自己的心灵负荷，创伤需要时间医治，您可能现在一想起他就恨他，而您又知道圣经说要饶恕别人，因而就越发内疚。但我们也不能忘记，越是深的感情，越是深的创伤，就越需要时间让神来医治，何不先让天父拥抱您、安慰您、包裹您的伤口，然后再面对您对他的愤恨？况且圣经也没有一口咬定你要一下子马上就能够饶恕人。人不是机器，不是随着按钮开关，说饶恕就可以立刻饶恕，更何况我们是有罪性的人。当我们满身感情的伤口，仍在淌血中，硬要我们立刻停止种种负面情绪，立刻去饶恕人，这除了少数的属灵伟人外，大部分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是办不到的。就算旧约的约瑟，他能饶恕他的哥哥也是经过一生的锻炼，不是一蹴而就的。
未必就此和好
末后想补充一点。人际关系是复杂的，饶恕固然非常重要，但饶恕本身不能保证带来关系的复合，为什么呢？因为关系是双方面的，有时候，纵然受伤的一方肯饶恕对方，对方不一定领情，他可能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根本不需要别人饶恕。我们的主耶稣又何尝不是呢？他受伤害，被钉在十字架上，他饶恕了得罪他的人，可是是否世界上所有的罪人都领情了呢？是否每一个人都像那位浪子一样，承认自己得罪了天，也得罪了我们那位天上的父亲呢？当然不是。我们去饶恕人，当然希望对方能知过，向我们承认他的不是，从而恢复关系。但我们没有能力勉强对方承认过犯，向我们道歉。如果对方是铁石心肠，我们只能由他去吧，这是他的选择。关系复合是不能勉强的，我们尽了本份去饶恕他，那就够了，至于他领情与否，是他（在神面前）的选择与自由，我们没有能力控制。
以上所说的，纯是我个人意见，万不能代表所有基督徒的理解，我也不能保证我的立场没有错误。无论如何，盼望对您有点儿参考价值。如果您认为需要，可以找一位资深的基督徒辅导员谈谈。愿主医治您，带领您走过这段艰难的日子，让您对自己、对我们的上帝有更新的认识。
您的主内弟兄
思恩
作者在美国念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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