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 涤
我出生的时候,正是“文化大革命”开始的那一年。父母由于“海外关系”和“出身成份”等问题,受到冲击审查。父亲被关进“牛棚”,母亲只能回到武汉将我生下,一个多月后又必须回西安的单位,接受改造,留下我由外婆抚养,从此一分就是五年。
当别家的孩子都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我却常常一个人坐在外婆家门口。望着天空的飞鸟,它们有妈妈;看看地下的蚂蚁,它们也有妈妈。可是我妈妈在哪里呢?听外婆说,在远的地方,等我长大,更听话了,就会来看我。
记得那是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到离家不远的少年宫玩,回到家里,看到外婆和舅舅们都在。还有一位陌生的阿姨,看到我就说:“这孩子到哪里搞得这么脏?”我怯怯地站在原地,大人们都说:“傻孩子,快叫呀!这是你妈妈。”
“什么,这就是妈妈?好厉害,跟我日思夜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呆在那里,“这孩子这么没礼貌,看来没人管是不行。”妈妈说着弯下腰系鞋带。这时,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从门后拿起扫帚往她身上打了两下,就冲出门去。这就是妈妈,不抱我,也不亲我,还说我又脏,又没有礼貌。完全不是我想的,我要的。
我流着泪,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直到天黑才悄悄溜回去。大人们看我这么大的脾气和胆量,怕我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就没有责怪我什么。和妈妈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在成长中若缺乏关爱,身体和心灵都会萎缩,会失去做事情和与人接触的兴趣。我和母亲的情感联系,在性格的缺陷,以及当时全国政治气候严酷的压力下,被无情地隔绝了。
再次见到母亲和父亲已是十二岁,童年的幻想和爱的渴望,已随着成长的磨难,渐渐消失了。在家庭里的陌生感和不适应,越来越强烈,母亲对我只有指责和挑剔,父亲则忠实地执行母亲下达的种种体罚的命令。
从没有得到过爱,所以就不知道怎样去爱和接受爱。我变得自私、冷漠、孤僻、自卑。但我内心还是很渴望有人爱我的。成为青年以后,也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只想无条件地索取和得到,却不知怎样给予和付出。更由于我怪异和自卑的性格,都中途分手了。
经过几次失恋的打击,我更加自卑、自弃,或游山玩水,逢庙拜佛,算命占卜,或闭门饮酒,一醉方休,这样荒唐的日子过了好几年。觉得人生无趣,没有目标和意义,更不知明天的路在哪里。也常在空闲的时间看些书,包括世界文学名著,但从中还是找不到所要寻求的答案。
199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到了匈牙利,由于初期对环境不适和过度操劳,我病倒了。有几个到过教会的朋友到医院探望我,送给我一本小册子《认认真神》,我随手翻翻,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我身在异乡,没有一个亲人,没有钱,更不知明天在哪里,情绪低落到极点,心中的苦不知向谁诉说。
现在知道天地间有一位造物主,是慈爱并垂听祷告的神,可以将心里的话向他讲,他可以帮助你,引导你,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试着祷告,祷告完,觉得情绪好了很多,几天后就病愈出院了。
此后,忙于生计,四处奔波,将在医院看过的小册子渐渐淡忘了,经过几年的打拼,生活安稳了,可总觉得空虚,生活没有目标,缺少一种精神力量。
这时候经常有一些牧师、传道人到我店里,向我传讲福音。我虽然没有拒绝,但总是不冷不热的。或与他辩论,或与他们开些玩笑,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有一天,大雪纷飞,气温降到零下十五度。又有几位传道人,从两百多公里的布达佩斯赶来,向我传福音,他们虽穿得很厚,仍冻得发抖。我感动了,思索着,到底是什么力量,激励、催促他们?一定是有神,用爱的力量,托着他们,让他们将所领受的福音和爱,还有永生的盼望,传扬出去,让我这样一个生命中缺乏爱的人,得到爱和安慰。
从此以后,我开始读圣经,常常祷告。不久后,整个人从里到外有了很大的变化,性格变温顺,行为变文雅,后来决志,受洗到事奉。在神那里,我找到了我渴望的爱,在神的恩典中,感到生活充实而有盼望。
曾经寻找、追求,如今终于找到了,有爱的人是多么的幸福。
作者现居美国北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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