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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美28年,一路风雨一路歌/思南

正是那些来自生活中的磨砺、刺痛,让我们去反省,去突破,从固有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方式中摆脱出来,迎来改变、更新与成长。

 

文/思南

 

1994年6月我先生赴美留学,两个月后,他写信告诉我,他受洗了。我觉得非常惊讶,我们这一代人是唱着“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长大的,我们相信“要创造人类的幸福,要靠我们自己。”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他那么快就放弃了对自己的信仰?

 

不同一般的爱

11月,我来到阿拉巴马的塔城。第一个星期天,先生带我去教会。先生是因为认识到人的罪性而接受基督信仰;而我,是因为爱。我们看不到上帝,可是通过和那些爱上帝爱人的基督徒相处,我体会到了这份爱。

先生白天去上课,我去附近的教会学习英文,也学习圣经,老师们邀请我们去他们家过感恩节。圣诞节,我收到一本圣经。塔城有一个中文团契。我到达伯明翰机场,是先生和一个基督徒来接机,星期天,基督徒带我们去教会,星期五晚上,我们在教会聚餐,然后有弟兄开着一辆中巴带我们去walmart(沃尔玛)买菜。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很清贫,没有能力买车,教会提供的方便让我们很受益。我们也喜欢跟自己的同胞一起包饺子、聊天,不知不觉中就有家的感觉。

教会有一个姐妹会,大家为彼此祷告。那时有一位香港来的姐妹是传教士,她常常举办一些专题讲座,关于如何认识自己、认识他人、认识上帝。她还专门拜访了我几次,都是聊一些生活的话题,末了,再传福音。

生活在一群基督徒中,我感受到他们不同寻常的爱,让我对基督教产生了好感。但使我真正信主的,是上帝自己在我身上的作为。

 

经历他的信实

来美国之前,我做好了读书的打算。当时在美国读书,我将面临3个困难:第一是英文,第二是申请资助,第三是找工作。

我在国内,已经考了托福,到美国后才知道非考GRE才能入学。我希望秋季入学,3月份需要提交所有的材料。只能在2月考试,而且是计算器考试,这样成绩出来比较快。可是当时,我既没有复习GRE的书,也不知道计算器考试的题型。那时,我每天去学校图书馆,借用GRE的全真题复习。考试前一天,我和先生玩飞盘,踩在一块木头上导致脚踝扭伤,第二天一位弟兄开车载我们去1小时之外的伯明翰考场,我一步一步挪进考场。

在计算器屏幕前奋战4个小时之后,我看到了成绩。我知道,凭着我自己的实力,是考不出这样的成绩的。这是我经历到的第一个神迹。当我坐在伯明翰的山头,等待接我们回塔城的车,我望着天边的云彩,第一次感受到那位创造天地的主跟我个人有了联系。

我面临的第二个难关是申请资助。那时我的情绪很低落,感觉自己像是一棵树,被连根拔起,移植到了美国。我所有的亲友都在国内。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工作,连身份都是学生配偶。我常常去找学校的教授,寻找我可以做的课题。有一次我跟系主任说,我有集成电路工艺的经验,他一听就让我去找苏珊教授,说她有科研经费。苏珊教授的方向是芯片清洗,她说可以给我全奖。我一听乐不可支!我们电子工程系是一个热门专业,中国留学生不少,比我实力强的太多了。全额奖学金竟然给了我,这实在太神奇!这是我经历的第二个神迹。

但我觉得有些美中不足,因为我并不怎么喜欢工艺,也不知工作前景怎样。后来了解到,苏珊教授非常热心帮助理工科的女生,因为这个行业男生很多,女生偏少。在我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她耐心指导我做实验,查数据,分析数据,我的论文是她一字一句修改出来的。毕业后,我顺利地找到一个集成电路设计的工作。

1997年,我和先生带着我们的新生儿来到洛杉矶,他去UCLA继续读书,我到西湖村工作。我写了一篇文章《他牵我手》,数算上帝对我们一家的恩典。5年后,先生毕业工作,我们搬到了西湖村一个安静的小区。我们在院子里烧烤,孩子们在玩耍,树上结了累累的果实,一片岁月静好的画面。

殊不知,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牺牲的价值

2005年,我所在的公司经历了一场裁员风波。那时我们组有5名电路设计师,两名台湾清华大学的,三名浙江大学的。首先被裁员的是台湾清华大学的。他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还要再裁一个人”。我们3个浙大的商量后跟老板提出,我们三个人都减薪,只拿两个人的薪水。老板说:“这个方案不可行,因为公司会失去最有实力的员工。”

我回家跟先生商量,因为我们都有工作,只有我们家可以承担裁员的后果,另外两个人的太太都在读书,他们需要这份收入。先生沉默良久,然后说:“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参《约伯记》1:21)于是我去跟公司提出辞职。老板一听如释重负,我帮助她解决了一个难题。

从公司出来,我知道自己做对了。但是,那种难以割舍的痛让我明白这份工作对我有多重要。工程师是我的一个身份认同,我来美国读书、求职,努力进取10多年,才有了这个安身立命的身份。放弃了这个身份,我觉得自己很重要的一部分死掉了。走在路上,我含泪望天,看到了天边的红霞,那一刻,我明白上帝懂得这份牺牲的价值。

结果我提出辞职的举动感动了老板,她提出减少薪水,把我留下。在职场上打拼过的人都知道,每次公司裁员都很伤士气,人人自危;但是,当我们愿意为其他人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是放弃这份工作的时候,结果是,我们成为一个彼此尊重、更有凝聚力的团队。

 

教学的苦与乐

这个裁员事件让我开始思考人生下半场的问题:到底什么职业才是我的理想?我了解到一个理想的职业应该有这样的3个特点:兴趣、意义、特长。我最后锁定当老师,因为这是一个有意义的职业,教育可以改变一个人;我觉得我有兴趣进入人群,去深入地了解这个社会;我喜欢写作,这个职业会提供丰富的素材;我工程师的专业背景让我有数学的优势,可以为美国的数学教学尽一份力量。

当初我只看到了优势,没看到自己的劣势。一旦跨入教育系统,我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第一个劣势是英语。做工程师,只要懂得机器的语言就够了。讨论课题,英语不够可以用公式、图表代表。而当老师,用语言准确表达和沟通至关重要;第二个劣势是跟人打交道的能力,这个职业需要跟学生、家长、同事、学校领导,各种人群打交道,也需要课堂管理的能力;第三个劣势是对美国文化缺乏了解。在10年的教学生涯中,我遇到各样的挑战——有来自黑人学生,来自同性父母家庭的孩子,变性的学生,有各种学习障碍的学生,有来自破碎家庭的孩子,精神受创伤的孩子,等等。

最具挑战的是我在拿教师执照时最后一个学期的实习。当时我中文二年级班上有40个学生,其中有10名张牙舞爪的学校橄榄球队队员。我根本无法控制课堂的局面。我的指导老师来听课,给我反馈说:“你这里没有做对,那里没有做对。”当时我泪就落下来了。我说:“我其实不需要这份工作的,我来当老师,是来做贡献的,可我发现,我根本不适合当老师。”指导老师一听就慌了,她赶紧安慰我说:“其实你有做得好的地方。”当时我的一个学生从我们身边经过,她用中文和我打招呼:“你看,学生喜欢你,这就是你的成果。”

期末,指导老师再来听课时,问起那个班的情况。我说:“这个班,让我学到很多。”她说:“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态。”我说:“事实上,我在这个班上学到的,远超过在另外三个我觉得可以掌控的班上学到的。”当学生大闹课堂时,我学会了去面对他们,而不是按照我的天性去逃避冲突;我学会了向家长反映情况,寻求帮助,把他们当作我的同盟,而不是因为语言障碍回避与他们沟通;我学会了争取指导老师、学生辅导和校领导的支持,来赢得这场无法回避的“战争”,而不是在沉默中单打独斗……

很多次,我都跟上帝抱怨说:“我并不需要这份工作,我是奉献给你,在为你发光,因为你说基督徒要在灯台上。为什么要给我这些苦难?”经过这几个月的痛苦,我靠着上帝给的智慧、力量、韧性一步步走过来。

 

尾声

正是那些来自生活中的磨砺、刺痛,让我们去反省,去突破,从固有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方式中摆脱出来,迎来改变、更新与成长。

来美国28年,经历了求学、工作、转行三部曲,期间养育了一双儿女。感谢上帝一路的带领、保守。艾莉诺·罗斯福说:“过去是历史,明天是神秘之事,今天是一份礼物。”回顾过去,是上帝带领我们走出为奴的埃及,进入迦南美地;今天,感恩上帝赐给我家人,我先生全力支持我,才让我有梦想的空间;我的一双儿女,是上帝赐下的产业,他们教会我们做合上帝心意的父母,包容我们的缺点、不足,耐心等待,与我们一同成长。

关于明天,我并不忧虑,因为我知道是谁在掌管。

 

作者简介:

作者来自杭州,曾任集成电路设计工程师,大学/高中中文教师。现任大学教师培训课程导师,现居洛杉矶。

《“来美28年,一路风雨一路歌/思南”》 有 1 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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