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训智
平生爱好游历日光山色,风景名胜。位于洛杉矶城北七里处的森林墓地公园(Forest Lawn Memorial Park)是我曾在一年中游历两次的地方,它所具有的浓厚的艺术气氛令人留恋再三。
96年的深秋,我随一群同窗好友,驱车再度来到这里。进入墓园宽敞的大门,沿林荫道宛延而上,我们首先来到的是The Great Mausoleum,中文的意思为壮大而华丽的陵寝。相传这名字取自纪元前土耳其国王Mausolus的陵墓。已是秋尽之时,然而四处仍是苍翠一片。陵寝的外观俨然是一个古雅的教堂。步入陵寝,走廊两旁由无数雕塑组成,显得肃穆高雅。我赞赏这种艺术手法的处理,在这种场合唯有洁白的大理石能配合陵寝的气氛,使睡去者得以安息。而绘画作品在此就会显得轻浮。这些大理石雕塑十分精细,大部分是一些天使,也有为死去的亲人所塑的像。穿过走道进入寝房,就是安放棺木和骨灰的地方。依然有石雕的天使守候在这里。我想人们将陵寝如此地安排必是基于这样的理由:人死后灵魂还会存在,或进入天堂或进入地狱。果然在墙上我看到圣经中有关死亡的章节,“因此基督死了,又活了,为要作死人并活人的主”(罗14:9),“那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帖前4:16)。
在走廊左边尽头是一间礼堂,里面有米开朗基罗的著名的雕塑,那是用人体象征时间的日、夜、黎明、微光四形像。那些作品十分巨大,两男两女的裸体雕塑,神情逼真,体态生动,人体肌肉刻划入微,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称为概括而不死板,细腻而不俗气。那是他为中世纪佛罗伦斯最有名的麦第齐家族的陵寝所作的,何以在此出现?细看解说才知道这些都是仿制品,但这些仿制品似乎毫不逊色于原作。除此以外他的其它的名作也有仿制品在此出现,如“光明天使”、“安葬基督”、“圣母哀悼基督”、“圣母子”、“摩西”、“大卫”、“圣母与躺在膝上的基督”等。这些五百年以前的作品今天仍然不失它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作者米开朗基罗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主要的人物之一,他以勤奋的一生创作了无数的艺术作品。陵寝中还介绍了他许多的绘画作品。其中最著名的作品是西斯廷祭坛画“最后的审判”和西斯廷教堂天顶画“创世记”。“创造亚当”是天顶画中人们最熟悉的一幕,直到今天仍然被人们广范地用作插图、封面等。刚被用泥土创造出来的亚当还不能行动,因为上帝还没有把生命的灵气吹进他的鼻孔。但画面中亚当的形象饱含活力,右腿伸直,左腿自然弯曲,右臂支撑在山坡上,左臂放在左膝上伸向前方,眼里充满着迷惘,似乎等待上帝把他从沉睡中唤醒。耶和华正自天外飞来,左臂上亲昵地围着几个小天使,眼睛注视着亚当,祂的手指快碰到亚当软弱无力的手指 这正是人类命运攸关的一刹那,上帝的手一旦接触到亚当的手,亚当马上就能获得生命,成为一个“有灵的活人”,人类就诞生了。因此耶和华神的眼里充满了和善、慈祥、怜悯甚至略带哀伤。或许祂预见到了祂所创造的这个人将给祂带来无数的麻烦。整个画面动静对比,耶和华是飞动的,亚当是静止的。
由米开朗基罗我想到了基督教艺术。在过去近两千年的整个西方艺术史甚至文明史中,基督教思想和圣经文化始终占主导地位,因此基督教艺术也是西方艺术的主流艺术,并且在不同历史时期和不同国度或地区表现出不同的艺术风格。如古罗马帝国时期的“巴西里卡”和“罗马式”建筑艺术,东罗马帝国的“拜占庭式”风格,尔后的“斯拉夫式”、“歌特式”,“文艺复兴式”、“宗教改革式”、“巴罗克”、“罗可可”、“新哥特式”、“古典式”、“青年式”、“印象主义”、“象征主义”,“存在主义”等。在这些艺术风格中,我们能欣赏到不同的美,虽然其中某些风格不尽完好。当艺术进入后现代时期,艺术的流派杂彩纷呈,非一言可尽。我们常看到一些所谓的现代艺术作品荒诞不稽,甚至邪恶透顶。当人们对它们提出质疑时,一些所谓的艺术家会辩护道:艺术是感官的直接反应,与道德无关。艺术无目的,如果有目的,它的目的仅是调节人的生活。我想他们的问题并不在于对艺术的目的的认识,而在于他们是否相信创造宇宙的神是一个具有一切真善美属性的神。不错,艺术有调节生活的作用,但不仅此而已。孔子说“诗可兴、可观、可群、可怨。”艺术必然有教化作用。基督教艺术就是带给人信、望、爱的艺术。
当我们进入礼堂时,里面正有介绍玻璃彩绘“最后的晚餐”的节目。“最后的晚餐”是一幅家喻户晓的油画作品,描绘的是耶稣在受难的前夜与门徒们一块共进晚餐时的情景。画面中十二个门徒分坐在耶稣的两旁。由于耶稣把自己将被出卖,明天就要受死的消息告诉了门徒,门徒都非常吃惊,表情各异。耶稣的表情镇定中带有忧伤。这幅画的成名除了因它的主题表达了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之外,还因为画家的技法高超。画面中人物刻化细腻,场境透视、人物解剖十分准确,千百年来被画家们视为范本。作者达.芬奇与米开朗基罗为同时代的人,生前也创作了无数的基督教艺术作品。“最后的晚餐”是被后人临摹在玻璃上的。
离开华丽的陵寝,来到墓园的博物馆。一进大门我就看到了我所喜欢的油画。那是本世纪初一位名叫坚.司提卡的波兰画家的作品,主题是耶稣受难。这幅画有一百尺长,四十五尺宽。画里场面宏伟:加略山上耶稣正站在十字架下,凝神于铅灰色的天空;一排罗马的兵丁,手握兵器,孔武有力地站在耶稣背后;耶稣四周站满了人群,有以色列的文士和法利赛人,有他伤痛欲绝的母亲和惊恐未定的门徒,还有众以色列百姓;山下的城中一片慌乱,因为耶稣将要被钉在十字架上。我们是坐在大厅的皮椅上来欣赏这幅作品的,因为它被制成幻灯,投射在银幕上。画家用现代的写实主义手法去描绘这历史上的最重要的一刻,手法严谨,色彩沉着,人物造形准确并且生动。在一切的艺术形式中,绘画是最要求形式完美的艺术。换句话说,一幅画作的内容再好,如果没有好的绘画手法去支撑,它也不会是一个好的作品。欣赏完了这幅画,接下来另一幅画是“耶稣的复活”,画面同样宏大:清晨,复活了的耶稣站在空坟墓旁,有洁白的天使守候在空坟墓前,准备向耶稣的门徒报佳音。而无数天国的人民正在欢呼耶稣的复活。历史上,有关基督教的绘画作品非常之多,然而当代这类的作品却少之又少,特别是在中国的绘画史和画坛上,这类的作品更是少到近乎零。在当今中国渴望基督教快速兴起的时代,我们应使福音在中国的文化中扎根,与中国的文化结合。因此我们需要用中国文学艺术(包括绘画)的形式去创作更多的文艺作品,表达福音的内容。
从博物馆出来,已是中午时分。明媚阳光下,我们在陵园中漫步,观看各种样式的墓碑和墓志铭。这逝去的一群中,有年过百岁的老人,也有在世不过一星期的婴孩。每一块碑文都让我们看到死者的家人的思念和爱。我常想,再过若干年,这地球表面上是否会被坟地盖满,因为死去的人数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增加,而人们对死去的亲人是如此怀念,以至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在地上拥有一块墓碑和一席之地。其实人们为死去的人立碑除了以示哀悼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人类的一种本能使人们相信或在潜意识里相信灵魂的不死。
墓园中最多的艺术品还是雕塑。零零总总加起来应该近万件,然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幅现代雕塑“生命之谜”(THE MYSTERY OF LIFE)。它被安放在一处华丽而幽静的庭园中,四周有花草树木环绕。雕塑中的十六个人,有老人和幼儿,有哲学家和科学家。他们都在探寻生命的意义。这样一幅含义深刻的雕塑放在墓地,无疑地会引发人们对于生命的来源和生命意义的思索。然而当我们离开墓地时,却带着满足和愉快的心情。因为我们是幸运的、蒙神拣选的一群。我们实在地知道了生命的奥秘,得着了生命的意义。
作者来自湖北,画家,现在洛杉矶国际神学院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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