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是谁——网路与人际互动

 

最真实的话在彼此都不认识的情况下才会说出,这意味着什么?

 
 
 
文/陈韵琳
 
 
 
当我习惯了游走网路,并习惯网路文化,成为网路族群之一份子后,我才清楚地意识到,网路已自成一种文化,而且,它将随着科技的发展,越来越成为主流文化。就像电话掀起革命、电视掀起革命,网路也带动一种新的思维,它正在网路族群中掀起革命。
 
 

不停重新认定身份

 
网路透过ID确认身份。ID是可以取消或再建的。上网族喜欢这种重新认定自己的机会。有的人不停建新的ID,一个人有好几个ID,用这种方式来把自己期待的“自我形像”重新塑造出来,甚至让不同ID有矛盾悖反的形象,自己与自己冲突打架。
这种自我认定身份,往往使非网路族很不安。平日大家必须在上班或社交中见面,彼此多少都确认别人的角色,也知道该如何互动。无法想像一个人上网以后,竟然可以与网下的本人完全不同。
为何上网族群喜欢这种身份重新确认呢?
因为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往往被迫扮演某个角色。因为为人子女、因为是学生、因为是属下……所以必须……这种角色扮演,意味着人际互动是有某种规范的。
但是其实很多人终此生活在角色中,从来不知道最真实的自己,或从来无法活出最真实的自己。
上网后,在一个“完全没有人知道你是谁”的环境中,大家都有了“新生”的机会。不只是透过ID重新塑造自己的网路人格,也透过昵称表白自己。ID尚需废掉再重建(通常是只要三个月不上某站,ID就会被程式砍掉!)昵称却随时可以重新更换。
这种身份重建,对任何一个人而言,多少都有着重新开始自我认定的心理意义。
与其质疑上网族群“跟真实生活中的自我完全脱序”,不如详细去探究“何以他们需要重新确认自己?”真实生活中到底有多少其实是“规定”,而不是真实的自我?真实生活中我们真的确认自己了吗?我们真的确认他人、认识他人了吗?
当父母亲惶惑于自己孩子上网后变得完全陌生,或许孩子心中正暗自高兴他可以坦然地活出不被父母亲容许的自我。其实困惑就在这里。很多真实不是不存在,而是不允许,上网后的匿名现象,给了一个机会。
尽管如此,并不表示上网重新确认身份后的自我,是圆满、让自己不再冲突挣扎的光明的自我。多少人在一再重新设定新身份,却一直活的不快乐后,变得更消沈悲观。身份重新认定只是发现那隐藏的真实,并不表示真实一定是光明喜乐的。
网路的身份确认只是给一个机会,却不可能提供关于自我、心灵、或人生的任何答案。
 
 

一种新关系新互动的产生

 
网路上的ID互动,往往产生一种很特殊的情感交流。特殊情感交流会发生,跟彼此不用面对面、彼此不是生活圈中的人有关。很多人在网上把所有的自我的秘密都公开了,却不恐惧。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也可以选择在网上消失、或重新设ID的方式以自我保护。
因此在网上,孩子发泄对父母的不满,已婚者公布对婚姻的幻灭,信徒透露对信仰的质疑,破碎家庭宣泄对人生的绝望……在彼此都不认识的环境下,反而最有安全感。每一个泄漏机密的人,都可以找到处境雷同的安慰者,这安慰者敢出面安慰,也是因为不用对对方设防。
最真实的话在彼此都不认识的情况下才会说出,这意味着什么?何时我们的社会、甚至家庭已经中断了最亲密的分享?原因是什么呢?
也经常发生这种情况:一个人在网上跟其他人交往没有任何障碍,但是在真实生活中,他可能是个人际关系很不好、很疏离很孤僻的人!他透过网路跟人建立情感,却无法跟现实生活中任何人产生信任关系。
这种文化现象,正在推翻现代社会人际关系的定义,它将随着网路的发达,而越来越趋明显。很可能在往后,我们都自然而然地放弃跟最亲密的人交谈,却上网去寻找陌生人解决内心的孤寂,只因为越亲密的人,往往越是容易彼此伤害。网路给了一个解决寂寞的便捷方法,却不用在伤害与被伤害中间回绕,处不来没什么大不了,换个ID重新做朋友就是了!
 
 

资讯增多并非知识增长

 
上网族比其他传媒使用者,都更有机会得到资讯。用资讯爆炸来形容网路族群并不为过。
人们对此研究后却得出一个结论:资讯增多,并不意味着知识增长。太多资讯,反让人迷失自我,成为一种新的“无主体现象”。
这种“无主体”,可以反应在几方面:新潮专有名词堆砌出的食古不化,迂回在所有的知识中却永远回返固定不变的答案。这种现象,出现在资讯多元丰富的环境中,实在是极大的讽刺。
善用资讯,冲击自己、在重整思想后,有更开阔的视野,尊重持有不同见解的人,这样的人才是网路社会中的赢家。
 
 

量化、民主与人性

 
像报章杂志、电视一样,网路也无法遏止媚俗与低俗。
一个ID就是一个意见,网路社会一样要求一个人头一张票的民主。因此,性与暴力、绯闻,是网路传媒最大的赢家。走菁英路线想抱持某种专业水平的网站,永远得面对上网人次少的压力,它们最大的敌人永远是暴力、色情与媚俗。
量化式的民主,以及继续要求更多的民主,已经是条不归路。只要人数多,永远是赢家。量化民主在网路上呈现的恶质现象,绝对不会比报章杂志电影来得更过分。指斥网路色情并没有碰到重点,法律规范能遏阻的也十分有限。
理想主义者在量化民主的社会中,除了扮演唐吉诃德,并无更好的出路,这在网路上是一样的。
当民主体制下“必要之恶”无法铲除时,固然要善用网路资讯,但也不可对网路传媒有过多的期待,因为这传媒的关键绝不在新兴起的技术,还是在使用者本身!
 
作者为学生福音工作者,现住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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