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像中的久别重逢、满和家人热泪拥抱的情景,并没有如期出现。大呼小叫也没有,静谧中只有山风轻轻吹拂。
文/王 鸥
你曾经在青稞田里奔跑起舞过吗?你有机会逆着光欣赏青稞田的片片谷穗吗?在阳光下,一缕一缕连成一片,就像一道道绒绒的墙,光从周边透过来,亮亮地勾画出她们温柔的身影,让人心中充满了感动。
那一片青稞田是在一个藏族高原上。
满——纯正的藏族人,高挑健美的身影,笑眯眯的弯月眼。她说小的时候,她弟弟总是纳闷地看着她。因为藏族人的眼睛一般都很圆很大,而满的弯月眼是她弟弟没见过的。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问:“姐姐,你可以看到那边的山吗?”“可以啊!”“那你是不是看到山,就看不到上面的云?”“嗯?””因为你的眼睛……”他一面说一面比划,两只小手把眼睛捏成一条缝。
满这次回家,热情地邀我和莉一同去她的家乡──高山上的沙尔。
她准备了一大袋行囊,还带了个西瓜。因为高山上没有,想让家里人尝个鲜。我和莉跟着她爬,我们一路兴奋一路大喘。特别莉,娇小玲珑,满几乎帮她背了所有的包。
走到半山坡,我实在有点眩晕。望着最前面的满,她真的已扛得太满。再看看前方不远娇小的莉,我知道没有人能帮我。我不由自主地向天呼求:“主啊,帮帮我!”
过了没多久,对面走来一个大姐,身上扛着一大捆柴,我看她的柴几乎大过她身体的两三倍,也就不忍心开口求帮忙。但她却跟满说愿意帮我。“感谢主!在这旷野空林之处,像遇到了天使似的。”之后才知道,那位藏族大姐当时正怀着身孕。她扛着那一大捆柴和我的包的背影,如那一片青稞田的麦穗一样──金辉闪烁。
我们到满的家时,已是全身湿透,但高山上凉风习习,很快就干干爽爽。我想像中的久别重逢、满和家人热泪拥抱的情景,并没有如期出现。大呼小叫也没有,静谧中只有山风轻轻吹拂。满和妈妈、家人轻声说着话,也没坐一下,就已开始帮着忙东忙西,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似的。站立在外院,迎着既陌生又仿佛熟悉的田野高山,我领悟到家的真正含义:家是永远没有分离的默契,是劳碌的安息,是体贴的爱,是人的归属。
“这是拉娃斯佳。”满向我们介绍她的弟弟。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拉娃并没有大声说什么“你好”,但他的友好和善良从那红扑扑的脸上、略带羞怯的目光中一览无遗。他喜悦地、俐落地帮妈妈做这做那,而且静静地几乎不讲一句话。好像看妈妈的眼睛就已经知道要做什么。
那份美好的情愫告诉我:那看上去古旧漆黑的房子,那有些脏也不时髦的衣服,根本不能遮盖内在的温馨和关怀,根本不能阻挡爱里的默契。他们和青稞田的麦穗一样──金辉闪烁。
过不多久,我们进了屋来,准备吃午餐。满的妈妈很珍惜地盛上一碗又一碗的酥油茶。恭敬地给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满足地捧着喝着。那真是一种享受,因为他们珍惜这劳碌得来的。我忽然明白了《传道书》说的:“人莫强如吃喝,且在劳碌中享福,我看这也是出于神的手。”(《传》2:24)
奶茶喝完了,我们开始享用糌粑和酸菜。看上去很简单,我们甚至没有围着一个桌子,只各自坐在一处,一口糌粑,一口酸菜。没想到吃了糌粑,想吃酸菜;吃了酸菜,想吃糌粑。真是带劲。“人人吃喝,在他一切劳碌中享福,这也是神的恩赐。”(《传》3:13)真是让人心满意足!
饭后,满作我们的导游,带我们出去走走。天鹅绒般光亮温柔的青稞穗影中,我们跑跳,欢叫,翩翩起舞。
夕阳渐渐在远山开始作画,宏伟又绚丽的云彩让我们震撼,不由自主地停驻了脚步,一起坐下来。面对着广阔的夕阳美景,我们欣喜地对望,发现生命是如此的亲切和美好。遥远的记忆开始流淌。我和莉一面述说着自己的经历,一面赞美神。
然后满说:童年时,一次,一个活佛从远方来,整村的人都离开家去见他。只有她怎么也不愿意去,自个留在家里。我和莉都转脸看着她说:“或许这就是神的保守吧!”就在那晚的夕阳中,在青稞田的尽头,满低头和我们一起向神做了祷告。
太阳终于落下了远山,四周顿失光彩。转身再望那曾经金辉闪烁的青稞田,傍晚的暮色中,一片幽蓝黯淡。但祈祷让我们发现彼此的眼目充满了闪亮,喜悦,满足和盼望。
“光本是佳美的,眼见日光也是可悦的。”(《传》11:7)
但,“趁着年幼,衰败的日子尚未来到,就是你所说,我毫无喜乐的那些年日未曾临近之先,当纪念造你的主!”(《传》12:1)
唯有如此,那一片摇曳动人的青稞田才会永远金辉灿烂。
作者来自四川,现住美国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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