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想着站到主刀的位置上专做手术，心想我比那几位住院医生做得更好、更快。那个位置才是我要的：带劲，很重要，有本事，极受人尊重。
文╱舒仁
同许多从中国大陆来美国的学生学者一样，我经历了做访问学者，转换签证，读书拿学位，最后找到工作的“寻梦过程”。当我驾驶着擅自作主、刚为太太买的一辆好车，奔驰在繁忙的州际高速公路，望着四周五光十色、急闪而过的建筑，听着车内柔和的浪漫小调，心中的快乐和满足之感油然而生，口中哼出了：“美国梦，我终于实现了！”。
我是1995年来美国的。1999年底决志信主。虽然常常去教会，但从没有规律地读经和祷告。可以说，这几年在信仰上，“不上不下，不死不活”，可称“冬眠基督徒”──虽有生命，却长不大。
追求功成名就，始终是我人生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在中国有心脏外科医生的背景，及国内七八年外科经验，我从美国学校毕业后仅三个月，就被科室老板提升为总助理医生，在一家州立医院管理着十余号人，也被医生称为“手术室里医生最好的助手”。同事和朋友也都来祝贺，与我分享着“事业上的成功”。
然而这一切并未令我感到满足。很快地，在我太太即将完成住院医生训练时，我又被德州一家有名的心脏科中心，深深地吸引了。因为那家中心名列世界前十名，有着顶尖的心脏外科，而且位于全世界最大的医学中心之中。为此，我忍心以家庭分居半年多的代价，换取了在这家心脏中心任总助理医生的职位，决心再大干一场。
初到德州，曾经感到相当满足和快乐。可是，几个月后，我听惯了那几句赞美词，开始感到这份工作对我而言太简单，没有挑战性。我总想着站到主刀的位置上专做手术，心想我比那几位住院医生做得更好、更快。那个位置才是我要的：带劲，很重要，有本事，极受人尊重。
多少次，我甚至梦见自己从助手变为主刀，可每每想到那残酷、冗长的、仅次于训练海军陆战队员的外科训练机制，就又退却了。
看着自己每下愈况的身体，感受着那些充满竞争意识的医生之间淡漠的人际关系，我开始有了无可言状的空虚、苦恼和畏惧。我甚至开始寻找下一个工作，期待着更好的机会，也常常不禁大声感叹“神啊！神啊！你为什么不重用我？！”
圣经在《传道书》4：4中说的很清楚：“我看见各样的劳碌和各样精巧的工作，都是出于人与人彼此的竞争”（新译本）。追求功成名就，以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并得到别人的赞许，是我不懈努力的真实写照。但这样的生活充满了烦躁、不安。
我像是一个被物质驾驶的人，所考虑的是怎样去赚更多的钱，“潇洒人生”。为了这个目的，除了我自己努力工作外，还鼓励太太这样做。
我的太太是内科医生，她的工作很辛苦，白天要上九到十个小时的班，而且几乎天天晚上还要加班一两个小时，加上接送孩子上下学。而我每天要开车往返两个小时上下班。家中的日常生活就像是上紧发条的闹钟，周而复始的转着。
但一想到心中的目标──“三年在后院建游泳池，六年换好车”的远景规划，我承包了家里几乎所有的家务及带孩子的重任。但是，两个女儿常常哭闹着要妈妈陪她们玩、讲故事。而且，周末太太频繁值班，我不得不独自带着孩子去教会……
那时，内心常常被愁苦和压力所困扰，没有喜乐和满足，更不用说轻松。
几个月前，我太太接连发生了三件意外的事情：一是她开车时忙于回医院的传呼，车开到别人的道上，吃了罚单；才过一日，她急急忙忙想送女儿上学，竟将自己反锁在车库外，又忘带钥匙，只好求助于朋友帮忙送小孩上学和自己上班；紧接着，又撞坏了车前的挡板。无巧不成书，那个周末，教会牧师讲“驾驶人生系列”──减速慢行。“你们超速了，应该慢下来亲近神……放慢速度才能领受祝福。驾驶中超速，会错过路旁的美景；生活中超速，会错过生活中的美好。”
听完讲道后，圣经中的一段话，反覆在我耳边响起：“人若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人还能拿什么换生命呢？”（《马太福音》16：26）我深有触动。在和太太一同祷告之后，太太凭着信心，内心充满平安地辞掉她的工作。她坚信：主一定会看顾，我们必不至缺乏。
上帝真的很眷顾，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半职工作。
亲身的经历和体验，让我渐渐悟出，我的一生中有许多追求和梦想，但成功所带来的欢乐欣喜，往往竟是如此短暂。紧接着我又会被新的压力、愁苦所缠绕。可见追求世上的功名、金钱，并不能使我快乐，反而使我更为烦恼。
现在虽然我们的收入减少了，生活却放慢了脚步，夫妻间的沟通多了，和孩子们的亲情增加了，藉祷告和读经与神的关系近了，内心多了一份不曾有过的平安、喜乐。这样的人生，才不会错过路旁的美景，才不会吃生活的“超速罚单”。
作者夫妇来自大陆，现居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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