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家望
世界各种民族文化,都有例如女娲补天那样的、神创造宇宙万物的传说。
近年来,创造论(Creationism)和进化论(Evolutionism),是美国科学界、政治界、教育界、新闻界和宗教界的热门讨论题。争执最热的可能是学校教科书的选择:到底中学生该懂多少这些理论?争论冒火了,就揪到衙门。于是,各界的专家都来了,各方的律师也都笑呵呵了。
创造(creation)和进化(evolution),本是较为客观的用词,加上一个“论”字(ism),就麻烦了,成了思想体系(ideology)了,成了“进化主义”和“创造主义”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水不落,石不出。这两“论”到底是科学,是神学,还是哲学?借用白居易的诗句,“花非花,雾非雾”我们也来探讨一番。
创造
世界各种民族文化,都有例如女娲补天那样的、神创造宇宙万物的传说。犹太民族传下来的旧约圣经,3500年前记载了上帝创造宇宙万物的历史,为世界许多种族所认可。
2000年来的新约时代,基督教国家继承了旧约的传统。对于宇宙来源的理解,神学和科学之间,并没有明显分歧。
到了19世纪中期,从达尔文和马克思开始,科学和政治思潮无神化,物质永恒、自然万物从偶然机遇演变而来的说法,在知识界占了上风。
到了20世纪中期,以宇宙大爆发论和生物DNA设计论为中心的科学发现,使习惯于唯物是从的科学家大为震惊。于是,很多科学家又翻开他们尘封的圣经来寻求启发。
分析圣经希伯来原文,圣经开卷第一句话,“起初,上帝创造天地”的含意是:
1.从无时间到有时间。
2.从无宇宙到万物齐全的宇宙。
3.材料可有可无。
概括起来一句话:从无到有。
于是科学家发现,大量的现代科学理论和资料,不但和圣经简洁的记载没有矛盾,倒像是在证明圣经。
对“虚空”(nothingness)有深刻研究的量子物理学家裴格士(Heinz Pagels, 注5, p.365),就说过这样一段引人思考的话:
宇宙被创造“之前”的虚无,是我们能够想像的最彻底的虚空──无空间、时间和物质的存在……但是,这不可思议的虚空,摇身一变成了满满的存在──成了自然规律的果实。这些自然规律,究竟是写在这虚空的哪一部位?是什么告诉这虚空,它可能怀孕宇宙在身?
圣经第一章,记载上帝创造万物的过程:
- 上帝创造,从光开始,继而苍天,继而水土生命,继而日月太空,继而水生动物,继而陆上动物。
- 上帝最后创造人。
- 上帝创造是有目的的。
科学家说,大爆发论以来的科学资料表明,宇宙万物出现的过程,和圣经记载上帝创造万物的过程大致符合。关于这一点,我们就不啰嗦了。
至于宇宙被造或存在的目的,自古以来是圣人学者最关心的问题。诺贝尔奖得主、法国生物学家摩诺德(Jacques Monod),是比较悲观的一位。他最能描绘DNA和生命的奥秘,可惜得出惨淡的结论:“人最终孤独地感觉到宇宙不可思议的浩瀚,在这宇宙中,原来人只是机运的产物”(Monod, 注4, p.180)。
傅卢(Antony Flew),却有不同经历。他原是廿世纪最重要的无神论哲学家。但他在80岁时宣布,因为近代科学资料的说服力,他转变成为有神论者。他在思想转变的过程中说,无神论者面对现代宇宙学家们的一致见解,应该感到惭愧,因为现代宇宙学家们已经为13世纪大神学家阿奎那(Thomas Aquinas)所主张的、却不能证明的宇宙有起点论,提供了科学证明(Margenau and Varghese, 注3, p.241)。
进化
“进化”这个字的本意,代表一种改变的过程,无可厚非。大爆发论代表宇宙发展过程,可谓宇宙进化论。农夫几千年来懂得改良品种,是人为进化。自然环境影响生物导致变化,更是司空见惯。但是,今天,“进化”代表从达尔文开始的一种理论:一切生物的进化,都是偶然变异(random mutation)和自然选择(natural selection)过程的果实。
达尔文19世纪的、物种的进化,所谓“宏进化”(Macro Evolution)的学说,因为与现代科学资料抵触,早已被科学界遗忘了。今天的新达尔文主义(Neo-Darwinism)的代表人物摩诺德,推出“机运”(chance)和“必然”(necessity)二元论。他是用这样“斩钉截铁”的词汇来解释的:
在最早所谓生命体的、极为保守的体系内,为进化开路的最初、最简单的事件,是极微小的(microscopic)、偶然发生的(fortuitous), 和(生物)有目的性的功能(teleonomic functioning),毫无关系和影响。(Monod, 注4, pp. 118-119)
摩诺德的意思是,达尔文理论中,导致生物变异的微细事件,和物种有目的的功能变异,毫无关系。
在否定传统达尔文理论之后,摩诺德说,这种偶发事件一但进入DNA结构,它才会经历机械式的、准确的复制和翻译。从此,“机运”进入“必然”。
摩诺德似乎重整了达尔文的理论:“机运”代表达尔文的偶然变异;“必然”代表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这就是说,摩诺德把全部赌注放在DNA密码的结构上。
他在推出高妙的理论后,却又立即“谦虚”下来,说DNA密码是个谜(riddle),生命最初的出现,是仅有一次的、有决定意义的事件(decisive event occurred only once),而且它发生的概率(a priori probability),实际上等于零(virtually zero)。他说,这对科学家来说,是件非常倒胃口(distasteful)的事。但是,他安慰自己说:“既然宇宙存在,那么这事件必定已经发生了。”摩诺德的逻辑实在不太科学。他所描绘的“进化”中,宇宙不可解释的奥秘,以及生命出现的一次性和决定性,倒反而和圣经所记载的创造过程相符。
另一位得诺贝尔奖的遗传生物学家亚柏(Werner Arber),想必也经历过同样的推敲,却得出比较客观的结论:
我不认为我们已经发现和解释了宇宙间的全部原理──上帝的概念就是其中之一。我高兴地接受这样的概念,无需绝对准确的定义。上帝的概念帮助我处理许多生活问题,引导我度过关键时刻。从我们对生命世界美妙运行的深刻了解中,我看到上帝的概念被证实(Margenau and Varghese, 注3, p.143)。
创造论
创造论,是神学界对圣经中,上帝创造宇宙万物的记载的一种解释。
其中,以字意为准解经,上帝6日创世,从亚当家谱算起,历史年月大约可数的,是谓“年轻地球论”(Young Earth)。
以文意为准解经,认为圣经言短意长,不可能包罗一切历史细节。天地久长。这是所谓“年老地球论”(Old Earth)。大爆发天文物理学家不读圣经,也相信年老地球论。
以文学结构为准解经的神学家,则研究一种“架构论”(Framework)。原来圣经并非枯燥无味的历史,有非常美丽的文学结构和层次。有人说,他懂得解释圣经《创世记》的3种学说;有人说,他懂得4种学说;也有人说,他知道更多种解经方法……
好在圣经千古屹立不变,欢迎大家去摸索。
这类创造论自古以来都属于神学范畴,直到廿世纪,自然唯物主义者需要树立一个靶子,来推进他们的理论,就顺手牵羊,将“年轻地球论”笼统称为“创造论”。
今天美国的自然主义已渗透政治、教育舞台。20世纪初,美国学校是不许教进化论的。路易斯安那州有位年轻生物老师要教进化论,被告到法庭,最后政府失败,进化论在课堂内生根发芽。到了21世纪初,2005年达拉维尔州有个学区,在教进化论的同时,希望学生学一点智慧设计论,反被无神论者告到法庭。无神论者失败后恼羞成怒,动员选民,直到全部学区委员落选为止。
进化论
19世纪中期,达尔文推出一种物种进化理论,推测生物受自然环境影响,优胜劣汰,久而久之,物种会改变。进化论在科学界站住脚之前,无神论者已视之为珍宝。自称为达尔文的“战犬”(bulldog)的无神论者赫胥黎(Thomas Huxley)宣布:上帝的观念已经死亡。马克思亦接受达尔文主义为其理论的基石。
100多年后,达尔文所期望的“科学证据”,例如化石资料,姗姗而来。只是这些证据与达尔文的推论背道而驰,导致达尔文营内分裂,所谓“新达尔文主义”兴起。以遗传学家为代表,新达尔文主义者认为:基因内的变异,是生物进化的根本原因。新达尔文主义者最大的困难是,上水不接下流,他们不能鉴别(identify)基因的变异和任何一种物种改变的关系。
近年来,有些相信进化论的基督徒科学家,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可以拒上帝于科学之门外?就提出一种“神导进化论”(Theistic Evolution):进化论照抄不误,不过,虽然像摩诺德所说,进化的动力是机运(chance),但是那导演乃是上帝。在自然主义哲学占上风的西方社会,这种理论有相当的吸引力。但是,反对的人却借用爱因斯坦一句名言,提出异议:上帝从不掷骰子。
今日世界,达尔文主义、唯物主义、无神论和自然主义,都成了同义词。对相信这些的人来说,既然自然主宰万古一切事物现象,超自然的上帝当然不存在。既然唯物是从,人当然可以为所欲为,一切伦理都是空谈──许多人认为,这就是今天人类道德败坏的根源。
150年来,达尔文主义对科学的影响,比起它对政治的影响,是小巫见大巫。达尔文主义优胜劣汰的学说,塑造了多少“英雄”人物、制造了多少灾难!
廿世纪著名天文数学家、宇宙大爆发论的奠基人之一,贺约(Fred Hoyle),年老时回顾世事,有这样一席感叹:
我们很难说,究竟达尔文主义和它以机会主义为本的哲学,是1860年以来制服世界的“实践政治”(Real politik)的根源,还是“实践政治”卵生了达尔文主义。因为这两者,手牵手,导致本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不可避免性,以及今天日益明显的,人类走上自取灭亡的单行道的境况 (Hoyle, 注1, p.251)。
21世纪的达尔文主义者,并没有听懂老贺约的良言。有些想像力特别丰富的达尔文主义者更认为,达尔文主义不但适合于生物进化,也适合于宇宙进化,更适合于人类社会和文化的进化。这是弹起二次大战前德国种族优越论的老调了。
最近,还有位达尔文生物学家Eors Szathmary,在美国的《科学》周刊(”Science”, July21, 2006, pp. 306-307),发表了一篇这一类的,题名Darwin for All Seasons(“四季合宜的达尔文”)的文章。
现代最坚定的自然主义者不是科学家,乃是无神论的哲学家。美国自然主义的领袖,都是喊口号的高手。生物学家不敢说进化是事实,达尔文主义哲学家鲁斯(Michael Ruse, 注6, p.58),就代替他们喊叫:“进化是事实,事实,事实!”(Evolution is a fact, fact, FACT!)。反过来,生物学家罗文丁(Richard Lewontin),听来倒像个哲学家:“唯物主义是绝对的,因为我们不能允许上帝的脚踩进门槛!”(注2)。在人类自取灭亡的单行道上,他们摇旗呐喊走在前头。
结语
进化论和创造论都是学问,值得研究。贺约说,达尔文主义的政治实践,带人类走灭亡之路。无神论生物学家罗文丁也认识到,上帝要不就完全有份,要不就完全没份,没有多大折衷余地。如果真是这么严重的事,我们不可忽视。
参考书注:
- Fred Hoyle, The Intelligent Universe (New York: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 1983).
- Richard Lewontin, 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January 9, 1997.
- Henry Margenau and Abraham Varghese, Editors, Cosmos, Bios, Theos, Scientists Reflect on Science, God, and the Origins of the Universe, Life and Homo Sapiens (Chicago: Open Court, 1992).
- Jacques Monod, Chance and Necessity (New York: Knopf, 1971).
- Heinz Pagels, Perfect Symmetry, The Search for the Beginning of Time (Toronto: Bantam Books, 1985).
- Michael Ruse, Darwinism Defended, A Guide to the Evolution Controversies (London: Addison-Wesley, 1982).
作者来自上海,自由传道人,曾得过数学、神学等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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